「堡卡莉乞」
王晓单使尽解数也没能完全解决眼下棘手的麻烦,那怪物的再生和分裂能力远超想象。
如果再这样下去,堡卡莉乞会在一小时内彻底沦陷,凯珉霓基就会唇亡齿寒。
地域军已经被击退至堡凯交界带,只能殊死一搏换取短暂的时间。
:“儿子,能听到吗?”
:“儿子儿子,老爸在找你,你能听到吗??”
王晓单尝试用耳麦接通儿子的频道,可由于信号塔已经瘫痪,压根无法搜寻波段。
王晓单走上大街,环顾一周,没发现一点生迹,头顶上成群的怪物丝毫不理会自己,接连朝着交界带飞去。
儿子失踪,军队溃散,王晓单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疏忽酿成了大祸。
:“爸……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中,还带着电流声,是小畅!
连线成功,意味着小畅就在附近 ,仔细搜寻一定能找到他。
王晓单皱了皱眉,累到上气不接下气,稍稍歇脚,揉了揉已经僵掉的大腿,随后又深吸一口气,放快了脚步。
入耳的声音断断续续,几次呼唤都无法成功交流,一头雾水之时,东边的小巷中传出了一声枪响。
寻声赶去,一个令王晓单目瞪口结的场面浮现:王小畅孤身挡在了一对蜷缩在墙角的母女身前,颤栗地举着那把紫色手枪,额角的汗如骤雨般倾下,打颤的牙关像是在敲响一段不规律的节奏。
枪口还冒着烟,距他身体不到一米的位置,是一具比他身体大了一倍的怪物尸体,想必这才是他惊恐万状的原因。
那对母女默默地注视着王小畅的背影,眼神就像是瞧着上帝一样。
脸颊上沾满尘灰的母亲紧搂着衣衫不整,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丫头,想要站起身子却发现腿脚不听使唤,只好将十指交叉高举头顶给面前的救命恩人叩了个头。
王小畅长舒了一口气,之所以迟迟不回过身子,是因为他裤子都湿了一大片,滚烫的黄色液体正如涓涓细流般顺着腿侧和脚踝涌出。
:“爸?!你怎么找到这里……”
:“枪声。”
:“只要这把枪的扳机扣动,特制的定位系统和语音模块就会被激活,不管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王晓单小跑到儿子面前一把将他抱住,闭起的眼帘顺势推下了一抹泪,流经轻扬的唇角。
:“儿子,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吓到了。”
:“对不起,爸来晚了……”
:“你儿子……也算勇敢了一次吧?”
:“当然。”
王晓单松开儿子,转而走向前扶起了那位母亲,这一幕令王小畅陷入了恍惚,内心再度泛起波澜……
:“爸,知道我为什么壮着胆子,赌命也要救她们吗?”
:“因为我儿子长大了,是个敢于担当的男子汉!”
王晓单的嗓音洪亮且扎实,像是笃定了自己所说即是儿子心中所想。那对母女被安抚离开后,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头也不回的朝交界带的方向走去了。
只是走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他又缓步折返。儿子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还呆呆的注视着母女刚刚所处的小角落,双手依旧在发抖。
:“因为……那一年我和妈的处境也和她们一样。”
:“当时我们遭人抢劫,也被堵在墙角,因为是半夜,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喊都没人来帮忙。”
:“妈抱着小小的我,从垃圾桶旁捡起一个啤酒瓶,声嘶力竭的警告着他们钱可以给,但不要再靠近,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直接一把把我扯开,随后拽着妈的头发,扇她耳光,妈越反抗,他们越过分……”
:“后来甚至还扯了妈的裙子……”
听到这,王晓单顿时义愤填膺,将拳重重捶向墙壁,阵阵抽咽。
:“那时候有一个阿姨路过,可我绝望的眼神和哭喊声却让她撒腿就跑……”
:“哪怕她当时只是帮我们报个警,也不至于会这样……”
:“后来呢?那群畜生有没有被绳之以法?”
王晓单咬着牙,眼神里满是对儿子的心疼和歉疚,也正是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缺席让他们母子二人的日子过得多艰难。
:“当时没有监控证据,法律的漏洞让他们背后的靠山做了手脚,唯一的目击证人,那个阿姨,可能也被威胁,没有说出事实,所以最后,带头欺负人的那个家伙,甚至不到四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王小畅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撑着自己扬起唇角,灼热的哈气呼出便成了冰雾,就如同曾经令人憾恨不已的过往终究会随时间冰释,而跺向地面尝试打破僵麻的双脚,就像是心中的最后一丝执意在与世界做抵抗。
:“事情过去这么久,我仍旧在想,如果当时那个阿姨可以勇敢一点站出来帮我们作证,结局会不会不同……”
:“今天我看到那对母女,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和妈。”
:“仿佛那时候的我在和现在的我说,小畅,现在目击者换你了,你会勇敢一次吗……”
…………
寅时,王小畅和父亲才匆匆赶到交界带,可残兵无法遏制「聚」的攻势,死的死伤的伤,一切都还是晚了一步,逃民的大本营凯珉霓基即将被入侵。
不敢设想这座兵力匮乏的核心城市被侵袭会是何等惨峻,更无法设想此城沦陷后南半球会如何……
……
「赶往地域的飞船上」
:“你们……为什么要绑我?”
:“这是要去哪?”
:“盈月……这是恢复意识了? !”
听到从休息舱传来的呼喊声,柳文静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赶忙离开驾驶位让邸雪掌船,小跑到休息舱。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文静姐姐,赵志杰呢?”
:“他……”
:“你不记得了吗?”
:“他真的…为了救我……”
:“这不是做梦?!”
柳文静面露难色,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走到奥盈月床边扶起她,帮她松了绑。
:“他真的…死了?”
:“盈月,想哭就哭吧,憋着…更难受。”
:“来之前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就,怎么就……”
奥盈月被柳文静温柔地抱在怀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金毛嗷嗷惨叫着……
:“我都说了不要他一起他偏不听!让他悄悄躲着他也当做耳旁风!”
:“不过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草率。”
:“我真没用,谁都保护不了!”
:“那么多无辜的队员也因为我的一时糊涂白白牺牲!”
:“我真的能逆转这样的局势吗?”
:“这是要回地域吗?”
:“如果拖不住那些桀纣,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盈月,别自责了,真的不怪你~”
:“谁都想不到噬会把大数军力留在桀域做局。”
:“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只能以退为进……”
沉默,往往是因为太多太多混乱的想法交汇,阻塞了语言系统的处理,奥盈月尝试思索起眼前人的话,也尝试着平定起焦躁波动的情绪,缓了一阵,才再次启齿,不过,这次的语气就平和多了:“文静姐,夏力……夏力他怎么样了?”
:“他是桀域人,已无大碍。”
柳文静撒谎时的眼神总是会跳脱,她还总爱抿嘴,不过,这次她克制的很好,镇定的语气还是还是让她暂且蒙混过关。
傻丫头,这次是我偷渡能力才让他躲过一劫,日后若是还有这种情况,恐怕……
如果结束一切,至殇的代价是孤独而终,那对你未免…太过残酷……
你…真的愿意舍弃挚爱吗?
就在休息舱再次静寂之时,飞船的剧烈颠簸令所有人高度戒备起来,奥盈月和柳文静一起冲出了休息舱。
费解的是,飞船检测器上,各项指标都无异常,而且透过成像仪不难看出航线上没有陨石之类的阻障。
刚刚那样剧烈的颠簸,只有一种可能,人为操控。
柳文静拉下了开启驾驶舱舱门的拨杆,重回副驾位,邸雪就在她右手边,只是脸色差到无以言表,整个人就像是僵硬的雕像一样,动都不动,干眨眼。
:“文静……你先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我再把一线状况告诉你……”
邸雪出人意料的先行开口,从这打抖的嗓音就不难判断出事情的恶劣程度,要知道像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很少会如此哀颓。
:“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柳文静屏息敛神,手心里已满是冷汗,为了缓解绷紧的心绪,她只好抖起腿来,不再把眼睛瞪得像椭圆的玻璃珠一样盯着邸雪看,而是选择目视前方,侧耳恭听。
:“海尚那边初战告捷。”
:“只是……”
那句话就像是被卡在窄口玻璃瓶里的鸡蛋一样,来回翻覆,就是无法从邸雪口中说出。
:“你说啊!”
:“海尚……是不是两个丫头出事了?”
:“说啊!!”
柳文静像是只被逼急了的小羊羔,用两条前腿扑着主人,无助的咩咩叫着。
邸雪痛定思痛,用褶皱的眼皮蒙罩了眼珠,右手也不自觉的掐起眉心,胸口像浪潮一样起伏不定。心底雨覆云翻过后,他还是拉着嘴角,咬齿以低微的嗓音道:“没了。”
:“什么没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