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鏖战过后,邸雪便成了后来那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地域政府为了维系和桀域那层表面如亲如故的关系,只能将这次秘密任务的一切数据和资料抹除,忍气吞声。
桀域那边的处理也不约而同,噬用那可怕的感知力将当天可能存在的目击者一一铲除,并且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但这场战斗无疑加剧了地桀关系的恶化。
这场博弈,浮于表面,是为了维护和平泼洒热血,追根溯源,是向本就肮脏浑浊的泥潭涌入一股炙热纯净的清流,灼日下,泥潭的恶臭味反而欲盖弥彰。
朝阳掠过地平线前,冤魂不散。无数双映射着无辜的眼睛,时刻凝望着幽邃的黑洞。
…………
后来,在噬的帮助下,雅成功恢复了真身。
这一役彻底冲破了肃和雅之间那层隔膜,肃也重新审视起了二人的关系。
随着时间流转,她们熟络了许多,会经常不自觉的走到一起,但言谈举止都变得小心翼翼,没人再主动提起让关系更深入之类的话题。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有了转变,原先一直占主导的雅失去了决断权,转而由肃取代。
经历了那样一番生离死别,肃不忍心再看到雅受一丝伤害,事事都替雅考虑,甚至替她决断,而雅出于对肃的喜欢,无论事情的轻重缓急,哪怕心存异议,哪怕有难以言说的委屈,也都对肃百依百顺。
不知不觉中,这种强烈的占有欲也成了束缚二人的一把枷锁……
太多琐碎的记忆片段在肃的脑海里持续放映着,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后来再执行任务的时候,肃总是挡在雅前面,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雅周全。
直到这一刻再回味,她才发现每次自己受伤雅都会深陷自责,甚至夜不能寐,但为了不被戳穿,还得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有时,肃甚至会软禁雅,生怕她接触到外面不新鲜的空气……
再回首,这些举动无疑是近乎变态扭曲的。
自从雅舍身救了她一次之后,她就和患上了迫害妄想症没两样。
可哪怕是被软禁,雅也从没有抱怨过什么,总是自言自语着: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我理解的。
毕竟雅也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欣慰总比埋怨多。
肃依稀记得,并不擅长下厨的雅悄悄给自己做了一顿“大餐”,累到大汗淋漓,手还被烧伤了,可一见自己回来,她那细腻柔嫩的的脸蛋上仍旧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而当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大声责备她胡闹,惹人操心,而不是这顿饭投入了多大的艰辛……
甚至都没有一句夸赞,连尝都没尝就置起气来,要转身离开……
喋喋不休的责备让不断堆积委屈过载,终于在这一刻狠狠地击垮了雅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整个人顿时拉下了脸,眼眶里再也撑不下一颗颗沉重的泪珠,咽喉更是充斥着一股胀痛,那天,是她第一次当着肃的面落泪。
太多太多不经意的瞬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肃当初自以为的无微不至,如今看来,简直是过分,不知好歹。
但也正是因为处处想起雅,时刻都想见到她,照顾她,甚至是……掌控她,见到别人和她走近,就会有一股子醋意涌上心头,肃也更加坚定了对雅的爱意。
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冲到雅的面前紧紧的抱住她……
没错,我可以明确答复你了,女生和女生之间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我比任何人都怕你受伤,怕你难过……
那些过往,都不重要了,我只要现在。
如果,你还可以原谅我,原谅我曾经因为过分的控制欲所做出的种种举动,那我以后一定会加倍珍惜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画面和声音全部消失了,眼前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肃的手心冰冷,眼眶通红,双眼不断四处打探着。
这是……要结束了吗?
正在这时,头顶上猛然传来了一声诡异的鸣叫,打断了肃的思绪。
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只能瞥见空间顶部挤满了类似蝙蝠的怪物。
肃慌了神,匆忙后撤的脚步声响彻在整片漆黑且没有尽头的空间之中,浑身直冒冷汗的她无意中低下头,才发现脚下践踏着的,是一具具尸骨,这些都是她执行任务时处理掉的人,这里面不免有罪有应得的,但更多的,是无辜的百姓……
这样的刺激,哪怕是肃,也下意识的大叫了一声,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后脖颈袭来阵阵凉意,她死死捂住了嘴,不敢回头……
大劫来临前的预兆是片刻的幽静。
肃屏息凝神,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果不其然,短暂的死寂后,那似恶魔般的嘶吼声便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紧接着,一只又一只身形巨大长着翅膀且丑陋到令人作呕的怪物蜂拥而上,它们的头部都长着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眼睛,尖锐的獠牙,健壮的四肢,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肩膀,胸膛,腰腹,紧接着是大腿,撕咬带来的剧痛让肃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整片空间都回荡着惨烈的喊叫声……
在这万分煎熬的时刻,肃被蒙蔽掉的所有的回忆就像是尖锐的银针,一根接一根,不断的刺入她的大脑里,那些怪物,貌似也逐渐变成了虚影。
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闪烁,肃只好抬起手臂遮挡,与此同时,尖锐的耳鸣声再次响起,四周都开始了剧烈的晃动,一切似乎都在崩坏和坍塌……
忽然,脚下悬空了,身体也完全无法掌控,就像是当年那场战斗最终虚脱后的自由落体一般,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下坠的速度还在加快,肃的大脑像是快要爆炸般的膨胀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只能通过喊叫来发泄内心深处的畏惧和胆怯……
回到现实。
其实在奥盈月视角里,也就是短暂的几分钟过去,但在肃眼里,仿佛又将她的小半生过了一次。
:“不!不要!”
肃如同噩梦惊醒般瞬间睁开了双眼,奥盈月的脸庞映入眼帘,肃极力地控制着身体的平衡,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汗水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瞬间便布满了全身。
:“你是谁?”
:“我……我这是在哪?”
:“这是怎么回事?”
肃一时间有些精神紊乱,情绪极其激动,阵阵强烈的痛感袭来时,才后知后觉的低下了头,当她睹见了自己被利刃贯穿的身体,鲜血直流的腹部时,彻底丧失了理智,就连眼神都变得无比诡异,灰中夹带着血色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白。
在奥盈月慌乱眼神的注视下,她咬牙切齿的用泛着血色的双手一点点将炽热的剑刃拔了出来,完全无视了痛感,手背的灰色刺绣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黑紫色辉光,惨白的右脸脸颊上,一道巨大的闪电疤痕彻底浮现……
:“我,可是桀纣之四——肃!”
:“什么货色,胆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肃的话音变得更加低沉浑厚,现在她的神情里已无轻蔑,只剩下了愤怒和阴冷,整个身体都泛起了异常的血色光芒。
现在所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肃都在燃烧生命。
探桀所表层燃起了熊熊烈火,阴云瞬间笼罩了这片土壤,骇人的狂风席卷而来,那巨响如同恶魔咆哮一般。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撕碎了阴暗的天空,强烈的波动甚至让地表产生了震感……
这种使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让奥盈月原本坚定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杂质,她皱了皱眉,攥紧了拳头,将重心放在了下半身以维持身体稳定,紧接着放缓呼吸暂时镇定下来,可汗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的额头滑落……
遭了,看样子噬在肃的体内还留有后手,一但被强行唤起记忆和理智,就会自杀式的进入到极其短暂的暗系「殇」形态!
盈月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不能再过分压榨她的能力……
必须要赶快想办法唤醒肃,不然她会暴毙身亡!
:“冷静!这样会大幅折损灵魂力的!你已经吃不消了!”
:“还有爱你的人在等着你!”
:“她会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吗?”
奥盈月的神情里显然透露出了几分沉重和紧张,她一边大步后撤拉开身位一边大喊着尝试唤醒肃,但此刻的肃就像是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压根听不进分毫……
这下糟了!
再和她交手的话,盈月的身体肯定会撑不住的!
肃现在应该已经在「殇」的边缘徘徊了,就算是用我的身体,恐怕也就只能勉强打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