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慧在经历时间错乱的时候,经常会把周围的人打的措手不及。
因为无法跟她在同一个时间里对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不会引得她发病。
“向阿姨,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周穗转而问。
向慧皱着眉头,使劲儿抓头发。
每次问到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时,她总是会格外焦虑,仿佛掉进了一个满是谜团的黑洞里,她出不来,任何人都进不去。
周穗抓住她的手,避免她伤害自己,又引导她说:
“那你还记得,北京奥运会过去多少年了吗?”
说起这种比较有记忆点的事件,向慧的反应好像能平稳一些,她细细想了片刻,似乎颇为笃定的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我儿子还在读书呢,现在他都当医生了。”
周穗差点哭出声来。
其实之前失望过太多次,每一次都希望老天能创造一点奇迹,却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向慧居然接受段向屿长大,也能够正视现在的段向屿了。
周穗抱住她的脖颈,有些激动地说:
“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小屿都当医生了。”
说到动情处,她又补充一句说:
“你知道吗?小屿真的是很棒的医生,他救了很多人的命,也包括我的。”
“小屿回来了,”
向慧笑意盈盈地看向正门口的位置。
周穗往门口眺望,并没有看到段向屿的身影。
“我听到他走路的声音了。”向慧颇为笃定。
周穗没和她争论,只当她是听错了,没成想片刻过后,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可都听见了啊。”
果然。向慧没有听错。
现在段向屿走路的节奏感跟高中那时已经截然不同,也许就是做母亲的天性使然,向慧光听脚步声也能判别出自己的儿子来了。
“你怎么来了?”
周穗小跑步迎上前去,满眼欣喜的看着他。
本来以为他晚上要等到后半夜手术做完才能来的,没想到这么快。
段向屿笑笑,轻轻亲一下她的脸颊,温声说:
“你发信息让我来的,就算闯刀山火海也得来。”
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一点,周穗嗔怪着瞪他一眼:
“我只是告诉你,等阿姨回来看看。并没想着打扰你的工作。”
“我知道,是我想你了,做完手术就想立刻见到你。”
向慧笑着看两个小情侣打情骂俏,也没有多做打扰,让保姆陪着他去楼上的房间里看看。
客厅里那面军事背景墙已经装起来了,跟之前的样子毫无二致。
段向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面军事墙被复原得这么好,有些惊诧。
本来就是周穗按照以前房子的照片来摆的,除了个别已经丢失的模型以外,其余都尽量还原过去的样子。
“我做的像吗?如果不像的话,你可以帮我改一改。因为我的记忆有点不靠谱。”
周穗眨着圆圆的眼睛看他,眼神清澈认真,像是一个在寻求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
“这样就是最好的。”
段向屿伸手揽过她的脖颈,在额头上重重的印下一吻。
诚如他之前所说,他已经抛弃这个梦想很久了,但是知道自己的梦想还在被人小心翼翼的珍惜着,段向屿有些激动。
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段向屿和周穗赶紧追上楼去看,竟然是向慧在整理床铺。
“怎么回事儿?这个床怎么就是摆不好了?穗穗一会儿从老家回来了还要住的,儿子你别担心,儿子,你不要哭,他一定会回来的……”
正常了还不到5分钟,向慧的时间轴又错乱了。
周穗顺着她的话语去分析,应该是她回周家处理事情的时候。
大概是她一去不复返的时间太久,段向屿意志消沉,向慧也跟着焦虑起来。
周穗想要上前安慰,被段向屿挡在身后。
在向慧发生精神解离,时间错乱的时候,最忌讳那个错误时间的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这样会加剧她的分裂症状。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和穗穗通过电话了,她家里的事情有些复杂,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但是很快就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段向屿抓住她的手,强迫她静下来。
这一招果然奏效,向慧稳定下来,小声说:
“儿子,你不要再哭了。”
段向屿笑笑,躬身向前,拿起向慧的手在自己的眼角蹭了蹭,说:
“我没有哭的,穗穗又不是不回来,我肯定不会哭的。不信你摸摸我的眼睛,一滴眼泪都没有。”
向慧摸了摸段向屿干燥的眼角,笑着点点头:“好,真好。”
换做平时或许要苦思冥想许久,这次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也从刚才的情绪怪洞里解离出来,也算一个很大的进步。
“妈妈,你想在这里住一晚,还是要回到刚才那个疗养院?”段向屿问她。
如果从康复的角度来说,回疗养院肯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毕竟那里有齐全的医疗设施。还有一众专业的医疗人员。
可是对现在的向慧来说,活的更长未必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相比较寿命而言,更应该在乎的是她的生活质量。
如果她想待在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关乎这样的重大决定,还是应该问她本人的意见。
“这里”,向慧贪婪的看着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手轻轻的抚摸着,淡淡的说:“我想在这里等老段回来。”
“好。”
段向屿点点头,郑重地答应她说:
“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等,这么多人等,我爸肯定会早日回来的。”
向慧笑着点点头。
来回颠簸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话,向慧已经困了,周穗和保姆安顿她躺下休息,
如果真要搬回来住,还有很多家具需要添置,家电也已经陈旧不堪,需要购买一批新的。
周穗列了清单,准备在上班的时候去购买,段向屿顺手接过那张单子,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干嘛?”
“马上就要二月二了,我来兑现你的生日礼物。”
几个月前曾经聊到过周穗的生日,段向屿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周穗说想要他。
或许这个时机很合适,又或许是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时机。
段向屿也懒得去细想了,从贴近心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在周穗面前单膝跪下,仰面看着她说:
“穗穗,嫁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