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安慈善机构的所有业务和账目都在停业整顿中,这次与上一次不同,经侦部门早就注意到李梓歌和詹永明的事实婚姻关系,也将两人名下的资产和资金往来放在一起调查。
李梓歌是个心机很深沉的人,不会因为一件还未查实的事情就贸然翻脸,周穗也没指望她能立刻站出来。
只不过怀疑是一枚生命力很旺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乘着风日升夜长,根本不受控制。
蒋西雅那边的进展也不是很顺利,她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弱,几次自己拔输液管,好在小林护士看护周到,也叮嘱换班的护士关照她,没有出什么岔子。
期间荀平明进icu问过她一次,想了解一下关于那个网站的事情,可是她缄口不言,倒是提了一个要求,想见一见贺徐昭。
按照规定是无法让她见到的,鉴于她现在是案件的关键人犯和证人,如果不给她一些强心剂,或许那些关键的信息和物证就真的拿不到了。
贺徐昭是在周穗和荀平明的陪伴下一起去见她的,跟想象中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同,蒋西雅的反应还挺高兴的。
“谢谢你愿意进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把你拉下水。”
蒋希雅声音微弱,但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开心的样子。
贺徐昭抿唇,垂眸看着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她:
“我以为你会恨我骗了你。”
蒋希雅笑笑,艰难地摇一摇头,烫着嗓子说:
“我也想。但是我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了,每次清醒的时候就会扪心自问,但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恨你。但愧疚也没有,我好像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如果没有心,就不会想见我了。”
贺徐昭问道: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蒋西雅定定神,笑着看他:
“当然有,我想知道,你的生日到底是哪天啊?”
“为什么这么问?”贺徐昭不解。
蒋西雅:“还记得你生日那天吗?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不止一个人骗我,还要拉上一家4口人来编织谎言骗我。”
贺徐昭微微点头,沉声说:
“我没骗你,那天确实是我的生日,我爸妈,还有我们妹妹打的电话也都是真的。我妹妹有分离焦虑,所以我们每天都会沟通彼此的生活。”
“你们一家人,很好。”
蒋西雅没法说,她看到一家人这样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这样尽心竭力地呵护一个小女孩儿,她何止是羡慕,简直就是奢望。
“你就只是想问我的生日?”贺徐昭问。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有点喜欢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原来我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这么说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心是吧。”
贺徐昭平静地听她说完,坦言说:
“有能力喜欢一个人也是很棒的,你原生家庭没有教会你的事情,能自己领悟到,也是很厉害的。”
蒋希雅笑笑,艰难地摇头说:
“别再哄我开心了,我知道我品行恶劣,嫉妒心太强,就像我确认喜欢你之后,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么美好的人跟我没有关系,更不可能看着你和别人有关系,所以我只能把你拉下来。既然你骗了我,那我就不说对不起了,我们扯平了。”
蒋西雅的点滴打完,护士过来换了一瓶药,许是这瓶药的副作用有些强,蒋西雅面部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要不然你就好好静养,我下次再过来看你。”贺徐昭说。
“你还会来吗?”蒋西雅问。
“会的,希望我下次可以去普通病房看你,这样就不用做那么多复杂的消毒程序了。”
贺徐昭还在努力地帮她燃起生活的希望,可是蒋西雅明白,她根本就不可能扛到去普通病房的时候。
即便可以,她也不愿意。
修正错误太艰难了,更何况是修正一段错误的人生。
“这就是你进来看我的目的吗?让我振作起来,好帮你们指正那些人。”
“不是,周老师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就是这么简单。”贺徐昭认真地回答。
蒋西雅越发疲倦,但也可能是见了贺徐昭过于激动,才清醒了不过片刻就开始迷糊。
探视临结束前,她忽然叫住周穗,断断续续地说:
“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拿到更多信息,但是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可以,高菁菁和她的妈妈。”
周穗内心一紧,感觉她说到了关键的点上:
“她们知道什么?”
“你当年的事,你们家当年的事,还有那个网站的事,她们都知道,就看你能不能问出来了。”
蒋西雅说完,身子开始发冷,一阵阵的发抖。
“谢谢你,我会想办法的。”周穗认真说。
蒋西雅没有应声,只是抖得更加厉害,监视器上显示体温还在升高。
“周老师,要怎么样才能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我也不贪心,不需要荣华富贵,甚至穷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我爸爸爱我妈妈,他们一起爱我,这个很难吗?”
蒋西雅面色苍白,声音也颤颤巍巍的,像是从肺腑里掏出来似的。
周穗听得心里一揪一揪的,连忙接话说:“不难。”
蒋希雅苦笑,一颗热泪从眼角滑落:
“既然不难,那为什么我就得不到一点家庭的温暖呢?是我不值得吗?”
“你值得,每一个孩子都值得被爱。”
周穗说。
“周老师,”
蒋西雅倒是难得这样真心称呼她,还带着些敬意:
“你是一个好老师。尽管我不是很喜欢你,因为你总是对我讨厌的人特别好,但你是一个好老师。”
蒋西雅是一个矛盾至极的人,她渴望被人关爱,但对扑向她的每一份关爱都避之不及。
她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毁灭别人身上,殊不知嫉妒的怒火最先受伤的是他自己。
贺徐昭是离她最近的一次了,可惜她看到低谷里的火把,不是想着循着火光走出那段低谷,而是把那束光湮灭在自己的怀里,这样他再也无法去照亮别人。
这样他就能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