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段向屿如此质疑自己,庞晓鲲很不开心。
他撸一把袖子,打算跟段向屿好好掰扯一下这个事儿。
“当初那房子卖了180万,如今过去11年零3个月,如果这笔钱还是180万,证明我这个人还算可靠,但没什么能力。”
段向屿低头一笑,明白,这是踩在了庞晓鲲的禁区里。
可是想道歉已经来不及了,庞晓鲲还在掰着手指激情输出:
“我把这180万拆成了三份,分别投资了一家宠物口粮公司,一个游戏app开发公司,还有一家自媒体运营公司,获利分别是220, 700,和1200,你不可以质疑我的能力,更不可以质疑我的人品!”
当初卖房子的时候,段向屿人刚到德国,自己需要用钱,妈妈入住的疗养院也需要用钱,
那个年纪的男孩脸皮都薄,再加上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基本上没为钱的事担忧过。
乍遇上这么大的事,他不要意思总是让庞晓鲲家垫钱,更不想欠着人情,迫不得已才动了卖房子的心思。
卖完房子的钱他也没拿,付完母亲的疗养费用,剩下的钱就一直让庞晓鲲保存着。
他也没想到,自家的房子从一个普通的自建小楼变成了重点学区,在他离开的这十年里,房价翻了将近四倍,而庞晓鲲的投资能力也翻了四倍。
“不过吧,钱的问题不成问题,主要是跟我抢房子的那个是博雅中学的老师,家里背景很深,价格上抗不过我,就给房东的儿子弄了一个国外投资公司实习的机会。靠,欺负我家国外没人,等我想想怎么破这个局。”
说这话的时候,庞晓鲲满脸歉意,好像他应该为此负什么责任似的。
段向屿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深深地觉得,尽管身边的人离开了很多,但有些感情历久弥新,甚至愈发浓厚。
“大鲲,房子的事就算了吧。耗尽钱财去买一个空壳,没必要。”
其实在卖房子的当下,他确实想着尽快赚钱把房子买回来,只是后来时间越久,那一腔少年意气就愈发平淡,也渐渐断了执念。
人都已经散了,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壳子会更寂寞。
“你真这么想?”
“真心的,”段向屿释然地说,“人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赌上未来,为过去按揭。”
庞晓鲲和段向屿向来不隔心,明白段向屿这个人豁达通透得很,他说出口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那行,你说不坚持了,咱们就把这事儿搁下。新楼盘我也帮你盯着点,身为一个男人,甭管有没有家庭,起码得有个房子。”
段向屿笑笑,点头应承着,又提示他说:
“给我30万吧,想买个车。”
“也是,你这都工作小半年了,是该买辆正儿八经的车,明天把钱打你账上。想买个什么样的?我帮你参考一下。”
段向屿想了想,说:“你看着选吧,安全性高一点,驾驶简单,对女司机友好的。”
庞晓鲲听明白了,这又是照着周穗的喜好来的。
“我真是服了。”
高考这两天进行得还算顺利,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分,一些小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段向屿说得没错,学生们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周穗倒是考场上最紧张的一个。
一个从小被细心照顾惯了的人,居然会从悉心照顾别人这件事情上获得满足感,谁说性格是一成不变的,明明是环境造就人。
考试结束的那个晚上,段向屿在医院值夜班。
周穗盯着住校生完成退寝工作,随便在楼下吃了碗馄饨,服下安眠药,彻彻底底睡了一个好觉。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用安眠药物的缘故,这次睡得特别沉,也没有做梦。
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就好像一个人在一片无垠的雪地上走了很久很久,即便清醒了,还是浑身疲累,感觉还能睡一个对头。
巧在这时,尚时序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是那家房东终于松口了,约他明天过来签合同。
尚时序说完,刚要准备和周穗约见面的时间,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哥,如果房产证上有我的名字,那他就不能擅自再卖房子了吧?”
“是。”尚时序答。
“那我想写两个人的名字,段向屿和我。”周穗浅笑着说:“那就给他99的份额,我只占1就好。”
她只是不希望他将来遇到什么事情,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卖房子,再次落得没有地方住,要租叶灿星或者谁的房子来落脚,平白无故遭人掣肘。
“行,”尚时序知道妹妹的心思,爽快答应,又接着问:“手续办完,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去?”
“过段时间吧,总要想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才行。”
段向屿这个人自尊心强,是那种可以不计较得失的付出型人格,但要他坦然接受别人的馈赠,他会背上很重的思想包袱,说不定还会想着要给她钱什么的,那就违背了她买这个房子的本意。
尚时序只觉得这两个人绕来绕去,关系却始终在原地打转,实在太消磨时间。
“穗穗,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讲讲当年的事?”尚时序径直开口问。
周穗沉吟了片刻,回答说:
“哥,我还没有准备好。”
尚时序轻轻叹一口气,轻声问道:
“你怕他知道后会离开你吗?”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但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心理负担强加给他呢?这从来就不是他的责任。”
周穗低声笑笑,舒一口气,接着说: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好,只要他好,怎么都行。你跟嫂子不就是这样吗?”
“每个人对好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功成名就腰缠万贯是好,有人觉得清贫一点无所谓,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才是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不能替他做决定。”
尚时序轻轻点拨她一句。
尚时序对这个妹妹还是很了解的,她看上去对很多事情都毫不在乎,但实际上,她的心是极度封闭的,鲜少有人能靠近,也几乎没有人能走进去。
起码除了段向屿,没见她为谁这么处心积虑过。
更没有在谁面前展现过自卑,除了提及段向屿的时候。
周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说:
“可是他真的太好了。他应该找个清白的女孩,去过简单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