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一滞,说到正事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将上官浅放开,转身肃声道:
“执刃和少主所中之毒,是宫家自己的毒药送仙尘,此毒发作极快,若不及时解毒,必定身亡。”
上官浅手指一颤,呼吸加重。
送仙尘!
上官浅情绪外露明显,好在其他人只以为她是突然听到执刃和少主的遇害和真相,太过惊讶所致,并没有多想。
宫子羽沉沉的看着宫远徵,那眼眸里黑沉沉的,看不清他真实情绪。
“也就是说,还是有法可解?”
“有,但很难。”
宫子羽眉头一皱,等着宫远徵的后话,上官浅也不动声色的竖起了耳朵。
“自这味毒药研制成功以来,几乎没有解救成功的先例。送仙尘是扩散性剧毒,会随血液遍布全身,留给解毒者的时间近乎苛刻。”
“有多苛刻?”
“心跳两百次。”
上官浅眉头一皱,心跳两百次……
可从她给点竹下毒到点竹解毒,期间至少过了十天!
心跳两百次,她两万万次都跳了!
“那么此毒难防吗?”
宫子羽语气不明的问出了这句话,宫远徵心下一跳,已然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宫子羽才不管他脸色如何,进一步逼问:
“换句话说,每日服用百草萃的人,会中此剧毒吗?”
宫远徵深吸了口气,扭头冷声道:“不会。”
宫子羽瞬间冷笑出声:
“所以,既然百草萃能防,那我父兄二人为何还会中毒?”
“你当我为何会在医馆?我便是察觉不对,这才来这边检查。”
“那检查结果呢?”
宫子羽声音微不可察的一颤,可宫远徵默了默,还是给了他失望的回复。
“并无问题……”
“呵~,没有问题?那么,我父兄二人,究竟是怎么中的毒?!”
宫子羽嘲讽一笑,眸中难掩悲痛愤怒,上官浅垂眸,亦是缓缓吐出口浊气。
百草萃……
成也百草萃,败也百草萃……
当初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下毒,生怕点竹不死,她还在送仙尘里又加了数种剧毒!
可发作时间和毒性都这么刁钻苛刻了,还能让点竹硬是挺了十来天,挺到百草萃被带回……
咚咚——
“上官姑娘,我回来啦。”
房门被敲响,小莲带着膳食走了进来,瞧见里面的人一惊,立马行礼。
“执刃大人,徵公子。”
宫子羽深深吸口气,强制自己平复下翻滚的情绪,向上官浅勉强勾起了抹笑容。
“上官姑娘身体不适,我们便不多做打扰了,我稍后再来看你。”
上官浅浅笑颔首,眸中暗含担忧关切。
“羽公子也莫要心急,身体为重。”
宫子羽鼻子一酸,连忙眨了眨眼平复眼底的湿意,温柔笑应:
“好。”
宫子羽整了整衣衫大氅,转身时与宫远徵擦肩而过,嗓音低哑的说道:
“徵公子,还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长老院那,只怕徵公子,不好交代……”
言罢,看也不看宫远徵的神情,带着金繁大步离去。
宫远徵胸口起伏了两下,还是没忍住一把砸了旁边的茶杯。
“蠢货!”
“他这是在怀疑我吗?!”
小莲战战兢兢,瞬间吓白了脸。
上官浅向她摆了摆手,小莲瞬间如蒙大赦,无声将食盒放下,闪电退下关上了门。
宫远徵还在那气咻咻的不停运气,但是难得显出几分孩子脾性来。
上官浅眸中划过笑意,俯身将碎瓷片捡起,柔声劝慰:
“羽公子一夜之间骤失亲人,心中定然悲痛不已,所以言语间才有些失了分寸,等这段时间过去,羽公子会明白的。
徵公子大人大量,就不要同他生气了。”
宫远徵瞬间翻了个白眼,&34;他明白?他那脑子能明白什么?&34;
说着说着,宫远徵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她,阴阳怪气的。
“我倒是忘了,如今宫子羽继承执刃,以他待你的不同,等他择选,你应当就是执刃夫人了吧。
难怪,人还没过去呢,这心就已经飘向羽宫去了~”
上官浅起身的动作一顿,远徵弟弟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好笑起身,将手上的碎瓷片敛好,上官浅慢悠悠坐下,单手托腮,意有所指的笑看着他:
“徵公子这话从何而来?我心仪之人究竟是谁,徵公子还不知晓吗?”
宫远徵一僵,眸色一闪,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里放着那枚玉佩和玄色荷包……
想到玉佩,又想到尚角哥哥,这下,那短暂的心虚立时消散,整个人都酸了。
“哼!别想打我尚角哥哥的主意!哥哥才看不上你呢!”
宫远徵气咻咻的跑了,上官浅不禁莞尔一笑。
果然,宫远徵这个小炸药桶,一碰宫二就着……
不过想到后面即将发生的事,笑容落下,上官浅起身准备离开。
迈出房门,小莲不知去了哪,上官浅没看到人也没多做停留。
这要回去晚了,宋四一气之下再把那药喝了……
上官浅匆匆离开了医馆,向着女客院落而去。
另一边先离开的宫子羽也抓到了以放河灯为诱饵,准备逃跑离开宫门的云为衫。
对于云为衫,宫子羽确实是很信任的。
一是因着之前被冤枉,该有的审查都审过了。
二则是她自始至终都想离开宫门的举动和行为。
试想一个带有任务的无锋细作,会什么都没得到,就想着一心逃离吗?
出于对之前被冤枉的愧疚,宫子羽没有为难她,还因着她思乡、思父的情绪勾动了他内心的悲痛和懊悔。
两人坐在湖边的大石上,云为衫追忆着过往,泪珠噼里啪啦的掉。
她本就刚从地牢出来,人还虚弱着,后来又中了毒,折腾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可偏偏她生的漂亮,非但没有折损了容貌,倒有种病态美。
如今峨眉轻蹙,眸染乡愁,更是显得柔弱,宛如那病弱西子,弱柳扶风,让人忍不住怜惜。
宫子羽见她衣衫单薄,下意识拽开了衣带,脱下大氅,准备给她披上。
可手伸出的刹那,脑海中恍然响起金繁对他的评语,和上官姑娘病中对他温柔鼓励的笑。
手下意识一缩。
云为衫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神闪了闪,似是没看出他退缩的动作,推拒的向后靠了靠。
脚下一个不稳,向着身后的湖水直直落去!
宫子羽一惊,手上大氅落地,人已经下意识扑过去去抓人。
‘噗通!’
‘噗通!’
两道巨大的水花溅起,两人双双落水。
宫子羽在水下一把抓住云为衫,将人往岸上带。
他本就怕冷,湖水寒凉,更是冻的他一直哆嗦,可抓着云为衫的手没有丝毫动摇,坚固又有力。
云为衫瞧着他得侧颜,眸中复杂一闪即逝。
闭了闭眸,云为衫还是悄悄的拉开了衣襟带子……
“公子?!”
“公子?!”
宫子羽带着人露出水面,察觉不对的金繁已经向着这边跑来。
宫子羽刚要回应他,就感觉手上蓦的一软。
这触感……
宫子羽下意识低头,却是瞬间瞳孔骤缩!
只见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意识,唇色苍白如纸,身体无意识的紧紧贴着他。
最关键的是,她的衣衫不知在哪扯坏了,大大的领口下是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甚至还能看到肚兜边边的绣样!
!!
宫子羽瞬间面红耳赤,狼狈的转过脸不敢看,不敢碰,整个人都僵了!
“公子?!”
金繁得到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宫子羽一惊,顾不得许多,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将人完全遮盖在自己怀里,急声道:
“别过来!”
金繁一顿,又着急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听着声音都哑了?”
宫子羽一噎,只感觉脸上的温度更烫了!
“我没事,你先别过来!转过身去!”
“啊?”
“转过身去!快点!”
金繁担心的不行,可又不能违背命令,只得满脸忧愁的背过身去。
宫子羽带着人上岸,烫手似的用大氅把人裹成了个球。
这才要松口气,就听到下面金繁有些疑惑和无措的声音:“上官姑娘?”
宫子羽一僵,猛地回头,正对上上官浅那水汽盈盈的眸!
那阳光下折射细碎光点的水色,立时让宫子羽心下一揪,滚烫的温度瞬间冰凉一片。
完了!
被上官姑娘看到了!
“不是那样的……”
张口想解释什么,可突然又觉得有些无力和苍白。
他虽然只是救人,可确实看到了不该看的,碰到了不该碰的。
两人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金繁背对而站,只能看到上官浅突然煞白的脸色,和眼中泛起的点点泪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冷风吹过,宫子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上官浅率先收回视线,嗓音微哑。
“羽公子,如今天冷,湖水寒凉,公子和云姑娘还是早些去医馆瞧一瞧,别落下了风寒才是。”
言罢,侧身一礼,告辞离开。
宫子羽一直怔怔的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转身之际那倏然落下的晶莹。
喉头滚了滚,寂静无声,可却种嘶哑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