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江娇娇饿得头晕目眩,她看着供桌上的祭品直咽口水。
今儿个彩妍没来送吃食,大夫人房里的婆子还特意过来把祭品数了一遍。
“大夫人交代了,若供桌上少了一样祭品,江姨娘就得挨一个板子。”
管事婆子的话言犹在耳。
江娇娇无力地瘫软在蒲团上,心里把卫明舟那个负心汉骂了一百遍。
平时花言巧语,真有事了他就不见人影,更别说去大夫人那里为她求情说句公道话。
皇后病死与她何干?
皇帝没了关她屁事?
老夫人卧床不起也怪在她头上。
江娇娇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已比窦娥都冤。
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早知今日,她就是挽头做姑子也不进丞相府做这劳什子姨娘了。
没想到自已和母亲千挑万选却选中了一条即将下沉的破船。
江娇娇越想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不,她不认命,这样委屈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痛快,她做不到,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江姨娘,祠堂的桌案上都能看见一层香灰了,卫氏老祖宗生前可都是讲究人,大夫人让你抹一遍以表虔诚。”
江娇娇正在盘算如何逃离目前的困境时,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她一扭头,只见大夫人院里的婢女提着一桶水放在祠堂门口,一张抹布往她迎面飞来。
“你……”
江娇娇最终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连忙伸手抓住飞来的抹布。
“怎么,不愿意干?我这就去给大夫人回话,说江姨娘金枝玉叶,干不了这脏活。”
婢女嘴角微勾,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府里的婢女都知道她从嫡女变回庶女,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没少奚落她。
“干,我何曾说过不干了?”江娇娇可不敢忤逆大夫人的意思,忍气吞声地道。
现在她还真不如大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这府里,任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哼!江姨娘辛苦了,抹完灰尘记得点燃香火,大夫人晚些时候会过来查验的,你别想偷懒!”婢女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堆话,趾高气扬地大步离开。
江娇娇想骂娘,让她抹灰尘,再让点燃香火,风一吹,案桌上又会落一层香灰。
这她娘的哪里是罚她?
明明是变着法的折磨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娇娇没有选择。
桶里的水是刚从井里打起来的,见婢女走远,江娇娇用力把木桶提进去,也顾不得自已的手是否干净,捧起水就大口大口地猛喝起来。
祠堂里没有别的人,她一边低声诅咒着卫家人,一边挽起衣袖打扫灰尘。
主院里。
大夫人挥退下人关上房门,“老爷,妾身打听到大部分大臣都进宫拜见了新皇,连杜忠和吴太尉两个老狐狸都进宫了,你不去真的没问题吗?”
卫大夫人还不知道,其实真大学士是第一个进宫面见新皇的人。
卫丞相紧抿着嘴,岁月留下的沟壑在脸上纵横,一双在官场浸淫多年的双目划过一抹算计。
浓眉微扬,气势凛然地道:“哼!一个黄毛小儿,初来乍到,老夫看他要如何把持朝堂,坐稳那把龙椅?”
大夫人见自家夫君胸有成竹,担忧的神色渐消。
“老爷的意思是……”
卫丞相一抬下颌,“你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已经派人进宫告病假,若萧京昭识时务,派了御医来府里,或派人送了慰问品来府,老夫再进宫不迟。”
“对,咱们刚痛失爱女,他又夺了江山,应该客气地补偿咱们才是,追随老爷的官吏都在重要位置,没有老爷支持,保准他寸步难行。”
被卫丞相这么一说,大夫人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卫丞相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啪啪地响,他暗地里传信给同僚,把前朝积累已久的问题一股脑地报了上去,又让人私下屯粮抬高粮价。
一时,京城百姓沉浸在迎接新皇的喜悦中,而朝廷时局暗流涌动,朝臣们私下里频频接头。
工部紧锣密鼓地修缮被烧毁的乾清宫。
国库银钱吃紧,边疆军营的粮饷已经半年没发放了。
粮价一夜之间飞涨,受灾的百姓雪上加霜。
萧京昭看着如雪花般多的折子送来御书房。
每一个都是要银钱去解决的问题。
登基仪式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三司五寺都缺银子。
萧京昭沉着应对,挨个地仔细批阅折子。
前朝遗留的问题之多,千疮百孔,令人咂舌。
窟窿之大,已经超出了萧京昭的预估和准备。
宫中奢靡的开支他一笔划去。
教司坊几百名歌姬放了一大半出宫。
那些大多是从前被家族犯罪连累的官家女子。
萧京昭提前大赦天下,去了她们的奴籍,让她们自选去处。
有的女子回了老家原籍,有的回老宅等候大赦回来的亲人,留下的一部分是不愿意出宫的。
还有的女子没了家人,带着这些年得的赏钱出宫做了小买卖。
萧京昭以雷霆之势,很快把他的人安插进各个署里。
锦衣卫全都换成了他的亲自调教的将士,剩余的将士全都安置进了西郊大营。
“皇上,您歇一歇眼睛,属下来念折子,皇上您负责批就可以了。”向松见萧京昭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提议道。
萧京昭放下手微微点头,半阖着眼等着向松念折子。
向松拿起面前的折子扫了一眼,面色一僵,连忙放下又换了一张折子。
如此几次,萧京昭半眯着眼,不解地问:“怎么?不认得了?”
“不,不是,皇上您看,这,这怎么都是想辞官回乡颐养天年的折子,他们真的有那么老吗?”
向松一脸为难,不知道如何往下念。
早不请辞晚不请辞,偏偏新皇来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递折子,这是要给新皇下马威吗?
萧京昭薄唇轻勾,对外喊道:“传大理寺卿觐见。”
“遵命。”
外面的侍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向松一头雾水,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呆愣之际,面前的折子被皇上拿了过去。
“正好开流节源,那就邃了他们的心意。”
“那皇上为何宣大理寺卿觐见?”
“请辞之前不得查一查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京昭剑眉微挑,丝毫没有四面楚歌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