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行。
我说，那万一咱俩友谊的小船翻了怎么办。
沈翊说，咱俩还有友谊那玩意呢？
我说，行。
我说，那什么，万一咱俩反目成仇了咋办？
沈翊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友谊脑。
沈翊说，这样，咱好聚好散。
沈翊说，你不能担心一下能不能赚钱这种事吗？
我说，你说得好对。那万一我们没赚着钱咋办?
沈翊说，那咱，还能比现在惨？
我深沉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觉得能。
沈翊无语。
沈翊说，赔了算我的。
我说，我就是怕你赔哭了。
沈翊说，那你就陪我一起哭呗。我一个人哭多无聊啊。
我说，行……
沈翊拿着把自己首饰卖掉的那笔钱，让我们整了个奶茶店出来。
因为没有太多钱，所以我们也只能在犄角旮旯开了个店，并且，他还不想被家里人或者认识的人发现。我大概能懂这种感觉，所以，我并没有很反对。
天气有点回暖，很热，正好犄角旮旯凉快。
就是可惜生意有点太凉了。
我在墙角扇风。
决定自己写点传单自己发。
沈翊，我让他戴着爱国版的耳饰，耳朵上两个耳洞连成链子。
其实本来想发逗音的，但是沈翊怕被人知道，作罢了。
我俩这性格，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但是，我坐在店里喝着奶茶看着沈翊这张脸，觉得这孩子这张脸，应该是大红大紫的命。
我就指望着靠沈翊这张脸赚钱了。
发财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我们这家以隐蔽为主打的莫名其妙的奶茶店，成为了一些姐妹爱聚会的私密场所。因为我们店不让拍照拍摄，甚至不让玩手机……
只要怪得有特点，就能被记住。
我看着蒸蒸日上的业绩，总算是开心了点。虽然每天忙得腰酸背痛。
找了一些糕点师，服务员。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终于不再是我和沈翊两个人蹲在外面抽烟苦闷了……我心酸地想。
这下可以好好玩游戏了……在我和沈翊共创的新开的另一家奶茶店，这里有员工可以支持小店运转，而二楼是我俩的自己空间，不对外开放。名义上是我俩的办公室，但是，其实我很有压力地在摸鱼。
就算当了老板，我也偷偷摸摸良心不安做贼似的。
我俩对坐着，他抽烟，我一边抽烟一边打游戏。嗯，好不容易淘汰了点人，又总想达到淘汰更多人的目的。结果就是一直达不到自己的淘汰目标。
沈翊问我，换男朋友了吗，怎么不跟男朋友一起玩游戏。
我说，嗯，快换了。
我去看了厉风的比赛，真的很帅，像一道疾驰的风，根本抓不住。
厉风说，真正抓不住的，是你。
我不想说话。
有点懒得吵他爸对他的控制。
很奇怪，我路过了婚纱店。
其实我已经不想结婚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还是幻想了一下和他穿婚纱的场景。
他拍了一组照片，穿着西装，和穿着婚纱的用手遮住脸的梦女结婚类图片。
我看了很久这组杂志图。
他的浅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开心。
不及他在我们约会的时候飞扑向他时，他张开下巴的笑法。
但也不重要了。
因为有了一些事业上稳定的收入来源，我准备去念研究生。
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和学弟一起视频泡图书馆。
说实话，会有一点寂寞。
但是每次看到视频里那头学弟认真学习地表情，以及在发现我的注视的时候，轻轻挑眉，专注看我，提醒我好好学习，我还是会觉得，有种又难过又幸福的感觉。
学弟忙碌的日子，我就在奶茶店名义上的办公室实则自己的空间里，一边打游戏，一边学习……
沈翊对我这种行为的评价是，又菜又努力……
沈翊说，这可能是菜鸡的新形势吧。游戏很菜，所以鸡自己努力学习。
我……不得不说，说得很对。
有被游戏气到。
我甚至觉得游戏比学习还难。学习好歹是有个奋斗方向的，但是游戏，其实也有，但我总是想马上开下一把……哎。
特别是水平上来了之后，就很想在完成击杀淘汰人数目标以外，再拿个第一。
沈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看他那些时尚杂志。
我说，怎么，你想当个设计师？
沈翊说，我不想，当设计师太辛苦了。当画家吧。
沈翊说你看最近柳俊烈的摄影展了吗？
我说我当然看了。嗯，感觉自己也能出摄影展了。
沈翊点了点头，你确实可以。
我说，谢谢你的盲目支持。如果我的摄影展开了，麻烦你买一下我的作品。
沈翊说，可以，你直接卖我一幅吧。再买一张你的画。
我说，你不如让我直接在游戏里死一百次……
沈翊说，那可不行。你在游戏里死一百次，就要再打很多次，杀别人一万次才能称心如意。
我说，确实，我报复心真的很强。
沈翊说，画一张画吧。什么时候给我都行，我给你钱。或者要不我把这店的四分之一给你。我那一半的一半都是你的，你赚到了。
我：……
我说，你对我的画的这个支持有点太大力了吧。我有点惶恐了。
沈翊说，那你画不画？
沈翊说，画……你这个价钱出得太高了……不是，要不你再在四分之一外给我加点呢，再给我百分之五。
沈翊说，百分之一。
我：？？？
我说，你这砍价怎么这么回？
沈翊说，百分之零点五。
我说，百分之二！
沈翊说，成交。
我：……
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砍价就是这样的，哪怕这么一番下来，我拥有了百分之七十七，还是在这番博弈里，因为没喊得更高，而他成交太快，感觉自己没喊够本来比他心理价位相持或更高的出价，而叹息扼腕。
该说不说，这么一幅画，我是占优势的，但是，沈翊这种一定会赚钱的脸的加持下，我总感觉，他也不会吃亏。
是一种对他的相信，也是一种对我的自信。
我一直相信，自己不止于此。
我最近在戒烟，但是实在太过于焦虑，还是翻出来了很久以前买的雪茄烟。其实很难抽，但不想出门买烟。
写了一点东西，然后不停焦虑。
对着白色的画布，无法涂抹。
有点后悔答应沈翊画一张画了。
但最后我还是画出来了一张黑白的他，一半在光里过曝，一半在黑暗里淹没。一张他的人头黑白油画。折翼天使似的。我为自己的才华感到震惊，感到折服，感到心旷神怡。
我说，沈翊，等我火了，这画的价值可能比你现在给我的还多得多。
沈翊说，当然会。你会火的，这画的价值也会比现在我给的还要多。虽然我们的公司一定会赚很多钱，但你的作品才是最有价值的。
他把自己的社交媒体头像全部设置成了这个照片，并且拍了一张图，挂在了店里。
我说，你对自己的相貌现在接收良好啊。不怕别人发现你了？
沈翊说，嗯，我赚钱了。穷疯了的人，就无所谓了。何况我长得好看，你画得很恰当，锦上添花。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呆呆的，阴沉的小孩。
真自恋啊，我想。
但也是，好看的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
和沈翊在社交媒体上聊天，看久了他黑白的头像，感觉自己心情都不好了。
我说，我再送你个彩色的吧……黑白的看着心情不好，不行你换个头像图呢？不用我画的也行。
沈翊说不行，就用你画的，我指望你大红大紫呢。
我说行，我给你画个又红又紫的，你把公司四分之一给我吧。
沈翊说，“咋的，那我负资产，倒欠咱公司啊？”
我说对的，以后就你打工抵债吧。
沈翊说也不是不行。
……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还是个阴沉的呆子，这傻孩子……
沈翊说，我好想死。
我说，“别介，沈翊，要不我给你点钱呢……你不在了谁干活！”
沈翊说，“你相不相信会有正直善良的人管理公司。”
我说，“当然相信啊，那不就是你吗？”
沈翊说，“我正直善良吗？”
我说，“你不正直善良吗？”
沈翊说，“我正直善良吗？”
复读机又来了，懒得跟他拗。
我说，“啊。”
沈翊说，“是吗？”
我说，“嗯。”
沈翊说，“你是第一个说我正直善良的。”
我说，“……那你可能是没被人发过好人卡吧。”
沈翊说，“好人卡是什么？”
我说，“……当我没说。”
沈翊说，“好人卡是什么？”
我说，“好人卡就是，当你表白被拒绝，对方会委婉地说，你人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夸奖你一番然后拒绝你。”
沈翊说，“噢，我确实没被发过好人卡。”
“……好的。”我眼皮往中间落，使劲合上眼，忍住了自己的白眼。在心里比了个翻白眼的ok手势。
沈翊说，“我没有表白过。”
“嗯嗯。”帅哥都是被表白的，我了解。
沈翊说，“我没恋爱过。”
“嗯嗯……嗯？？？”我猛地睁开眼，“真的假的？？？！！！”
沈翊很无奈地往里收了点嘴巴，“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撒谎。”
我说，“你真让我震惊……”
沈翊说，“你不好奇吗？”
我说，“好奇啊。你怎么老问我好不好奇？”
沈翊说，“你好奇为什么不问呢？你好奇怪……”
我说，“你才更奇怪吧……你并不想我问吧……”
沈翊说，“我不想你问，你就不问？”
我说，“不然呢……”
他安静了一会儿，盯着远方的景色。时间长得我以为他都忘记了我们的对话。
沈翊说，“你真的很奇怪。”
“还是你更奇怪吧……”我都快睡着了，一口水快呛出来。
沈翊说，“你想抽烟吗？”
我说，“当然想啊。”
沈翊说，“那为什么要戒烟？”
我说，“嗯……其实我不喜欢抽烟，烟实际上抽，挺让人更焦虑的，味道也并不好。你看那些小说电视剧表情包，抽烟都代表着苦闷对吧。苦闷，抑郁，不开心，总之是负面的心情。没有人会说，哇塞我梦想实现了！抽根烟庆祝一下！努力很久的比赛拿奖了！抽根烟庆祝一下！对吧？”
沈翊浅笑了一下，脸上竟然有个浅浅的酒窝。
我手痒，忍不住戳了下。
沈翊一下子收了笑脸，佯装生气地看着我，但也没躲，眼里明明还有收不回的笑意。
我说，“你真的很有意思。”
沈翊说，“你才真的有意思。”
沈翊说，“你的恋爱呢？”
我说，“你的话题转得好快……害羞了？”
他说，“没有。我就是想问。”
“嗯……我的恋爱，一塌糊涂吧。现在在谈。”
沈翊说，“你不想说？”
“对啊。”
沈翊说，“那你为什么要回答我？”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沈翊挑眉，“为什么？”
“沈翊，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完全不会考虑人际关系，对方心情的，想问啥问啥，想说啥说啥。但就算是这样，应该也有蛮多人会爱你的。”
沈翊说，“你不爱你自己吗？”
被噎住了。
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他，“不太爱。”
沈翊说，“为什么？”
我说“虽然有的时候，或者其实理性上，我觉得要爱自己。但很多时候，我都会有点讨厌自己。可能是不够自洽吧。总在做一些自我斗争。又想凭借着恨意一鼓作气往前冲，又想要做个普通的，温柔的人。”
我说，绝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很难过。可能是因为总是没实现梦想吧。但是达成目标之后，我就总是焦虑下一件事情。
总感觉，游戏也没打好，也没睡好，然后，事业学业，也不是很好。
很想依赖谁，但是又，觉得。
感觉好像，又在犯同一个错误。
每次和朋友都在念叨自己事业学业的烦恼，无法疏解。
恋爱上也一塌糊涂，一笔烂账。
糟糕透了。
我想见到我的男朋友。
可是我做不到。
这个世界有太多我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了。
绝大多数时候，我还是那个蜷缩在房间一角，绝望的人。
对着屏幕亮起的荧光，很长时间不说话。觉得很寂寞。很想拥抱谁，但是没有，谁都没有。
就像是月色带走的水，总是让人难过。
我的学弟林瑀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难过，我总是很难说出口，或者又说得太多太多。
在博物馆参观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他。其实如果不是认识了他，我是不会想着逛博物馆的。
他带着历史系对历史文化的爱，我也就更想了解一下，试图博物致知。
给他发了消息，但是，发现还没得到回复。
上线去看了他的微博，他在工作。
他很火，越来越火。
这种火是我需要的，我更想自己能那么火。
在机场的时候，想到了很久以前和厉风谈恋爱的时候。
厉风走出机场，戴着千鸟格的黑白围巾。
我拉住厉风的围巾，使他靠近我。
厉风俊朗而桀骜不驯的五官在我面前放大。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林瑀到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正闷闷不乐坐着的我。
他揉了揉我的头，我呆呆地抬起头，又埋头盯着开打的游戏。
刚落地死了，很不爽来着。
又死了。
好难受，心疼地抱住弱小的自己。
“不开心吗？”林瑀抱住我。
嗯，好恍惚的一句话。
我点了点头。
他上号带我一阵厮杀。
还是不开心。
我更希望自己变强。
我真是个难搞的人。
在这边的活动结束，他就又离开了。
研究生再次没法念的我，已经没有了和他一起视频学习的时间，开始忙于公司，以及自己的模特事业。
好巧不巧的，在我需要他的时候，魔咒再次出现了。
公司里他在的团体里，他的排期太少，工作受限。连带着一切活动和见我，都受限。
我为什么总是爱上受限的人呢。
还是说因为本身就觉得有距离感更安全更能自保，最后又会被这种受限侵蚀？
又是一个见不到男朋友的节日。
我开始去逛珠宝店，设计展，争取让自己艺术修养更高，完成我那张卖给沈翊的画的增值行为。
在画展上，我看到了一个头发过了肩膀的男人，做了造型，有弧度的头发。身高很高，偏瘦，西装下，腰线很纤细。
我欣赏了一下，对方似有所觉地看向我。然后我看到他的瞳孔微收，疾步向我走来。
男人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清晰，但是一双眼睛在看到我之后有点水汪汪带着雾气，紧紧拉住了我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