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对他们的纠结一无所知,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方起争执的两拨人身上。
她一巴掌把两头凶兽拍成玉坠,系在腰间,收敛所有气机,暗戳戳靠近了围观。
她不是什么热闹都凑上去的人,围上来的原因,是认出了其中一伙人,就是在花楼坑骗老鸨的那群壮巫。
他们穿戴的寒酸,车撵更寒酸,就是一个粗鄙不堪的木头架子,压在两头像极了彘猪模样的高大凶兽身上,被他们救回来的巫女,已经恢复了豪放本色,衣衫坦露,媚眼如丝,大声说笑取乐。
为首的壮巫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前方,碗口大的拳头攥着一个酒坛,汩汩猛灌痛饮,酒水一时没咽下,沿着他嘴边的胡须倾泻流淌到胸前,恣意酣畅。
几名巫女都围在他身边,陪着他跟对面的一群天芒巫对峙。
“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老子打得你屎出来!”
壮巫语气嚣张,噎得对面一群天芒巫脸色铁青,厉声呵斥:
“虬二!这里是天芒城!是我们天芒部的地方,你一而再捣乱讹人,想干嘛?”
“呸!老鸨子能算是人?她赚了那么多黑心钱,被讹一回两回算积德了!”
壮巫狡辩,周围的同伴也哈哈狂笑,全然不把天芒巫部放在眼里,一丝一毫的敬畏都没有,仿佛此地不是天芒城,是他们自己的巫部一般,无耻狡辩,叫嚣连连。
被他们奚落的天芒巫,明明人数也不少,佩刀挂弩,体魄雄健,气势上却被压得死死的。
杜小草直觉不对劲。
天芒巫部是有活着的天巫坐镇的大巫部,怎么会被这么一群粗坯欺辱?
那壮巫却习以为常的模样,左拥右抱,还让天芒巫部嫁长得好看的巫女给他。
“听说你们这些大巫部的女子,都生得细皮嫩-肉,还会读书写字,会唱酸曲?我也想换换胃口,下次别再抓野巫女子给我充数,得送天芒的巫女,让我好好过过瘾。”
对面的天芒巫气急,一个少年模样的沉不住气,厉声叱骂魁梧壮巫:
“你这浑身脏毛的狗贼!嚣张不了多久了!慢说我们天芒的巫女,便是野巫女子你都摸不着了,等着被我们天巫砍成肉泥吧!”
魁梧壮巫低头看了眼胸前浓密的毛发,笑得前俯后仰,一口气灌光了手里的酒坛,咣一声砸到那少年头上,砸得他满脸满头的血。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要把老子砍成肉泥?老子先把你砸成肉泥!”
他边说边催动身下的彘猪凶兽,加速冲向对面的天芒巫。
气势丝毫不像是吓唬人,是真的要杀人。
少年吓傻了,杵在原地不动,围在他身边的天芒巫却一哄而散,留下少年独自面对呼啸而来的“辇车”。
眼看少年就要被碾压成肉泥,噗噗两声闷响,两头急速奔跑中的“彘猪”眉心溅血,踉跄几步后噗通栽倒,死挺了。
拉车的凶兽死了,辇车也遭殃了,咣当跌落在地,一群壮巫猝不及防,摔得七荤八素。
疼归疼,却没敢再像之前那般罹骂,目光阴森地打量对面的天芒巫,怀疑他们中藏着高手,专门来找晦气的。
天芒少年死里逃生,被躲到一旁的族人悄悄拉了回来,压低嗓门问他:
“刚才……是你干的?”
天芒少年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拨人重新开始骂战,唾沫飞溅,却没有谁肯动真格的,天芒部一以贯之地怂,魁梧壮巫这边也心有忌惮,双方嘴炮了半天,鞭子朝半空挥舞地啪啪响,腰间的佩刀也嚯嚯拔了出来,就是不肯硬碰硬干一架。
魁梧壮巫这边,还趁着骂战的空隙,把两头死挺了的“彘猪”宰杀,拖到旁边的溪瀑里剖洗腌渍,收进芥袋中当肉干。
最后一块彘肉收拾妥当,骂战结束,各自回家。
杜小草看得无语,为壮巫的凶横,也为天芒部的怂。
今日若非她出手襄助,天芒部起码要留下那个少年的性命,才能脱身。
听他们骂战的言辞,似乎还要天芒部进献巫女,匪夷所思!
以天芒部如今的地位,只有别人给他们进献巫女的份,岂有反过来的道理?
杜小草疑惑不解,跟在天芒部这群人身后,想问问情况。
才刚一靠近,就听到他们七嘴八舌训斥少年的动静:
“你这混小子!怎么认不清形势呢?康泽那伙人凶横霸道,你敢当面骂他,活不耐烦了?!”
“你自己倒霉就算了,别连累大家,别连累巫部!”
“你老实说,那两头彘兽是不是你弄死的?!你知道这会惹出多大麻烦?!”
被围着尅的少年气闷:“多大麻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两头彘兽不死,我就死定了!你们也未必能活着回到巫部!还有比死更大的麻烦?!康泽的胆子都是你们惯出来的!你们难道没有听见,他以后不要野巫女子,要我们巫部的女子,你打算送自己的姐妹给他糟蹋吗?!”
他说得慷慨,周围的人沉默下来。
口舌之争可以忍,送天芒巫女这件事,迫在眉睫,避无可避。
一旦这么做了,天芒巫部会沦为巫疆笑柄,声誉扫地。
少年看大家都沉默了,愈发愤懑:
“对这种恶人,忍耐是没有用的,他们记打不记吃,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就像刚才那样,他敢逞凶,咱们就弄死他的彘兽,让他当众摔得鼻青脸肿,他就怕了,连报复都不敢,夹着尾巴就逃了。”
“那彘兽……真的是你小子弄死的?你怎么弄死的?”
任凭少年说得声嘶力竭,围在他身边的族人怂病入骨,纠结的是他怎么杀死的彘兽。
是真有了他们不知道的本事,还是侥幸运气好?
弄清楚这个,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小草在一旁听得哂笑,这么一个怯弱无用的巫部,跟天芒族长口中的强盛巫部,天差地远,跟天芒少族长的“骄横”也不沾边。
只看天芒少族长在险滩的豪横做派,很难想象他生长在这么一个动辄被人指着鼻子羞辱叱骂的环境。
究竟是哪儿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