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徐徐,落英缤纷,木樨花的香气弥漫全城,白郡主吃完了最后一块琉璃金身,眯眼笑得惬意,微微转头看向身侧:
“大长老打算磨蹭到何时?”
一个白发白须的身影蓦然浮现,仰头望天:“凡事谋而后动。”
“一再拖延,拖到花儿都谢了,再拖下去,不是你们围攻白帝城,是白帝城围攻你们。”
“郡主的口粮断炊了?”
“你——!”
白郡主悻悻瞪了身边的老者一眼,冷笑:“你怕了?”
“你急了。”
“……!”
白郡主接连吃瘪,怒不可遏,指着流云宗大长老的鼻子痛斥:“不识好歹地老王八!别忘了你们能摸到这儿,用的是我大隋皇室的舆图,占了便宜,就要给出代价!”
“若是我们不给呢?”
“亡于大隋甘露军的宗门,就要再添一个流云宗了!”
“流云宗拘押的公主郡主,少说也有百八十个,那些弹丸小国,宗庙香火就像风中之烛,吹口大气就能灭了,灭了国金枝玉叶,落到流云宗手中,也就是斟茶暖床的侍婢,运气好的只要伺候一个男人,运气不好的每天都要伺候不同的男人,像郡主这种暴脾气的,怕是要吃上好几年苦头,才能学会怎么伺候人。”
这话足够挑衅,还侮辱人,气得白郡主挥舞蟒鞭,冲着流云宗的大长老劈头就打。
“老贼找死!”
被抽的大长老无声冷笑,身形骤然几个转换,已经掐住了白郡主的鹅颈,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神色淫邪地凑到她耳边低语:
“我的小郡主,你来白帝城这么久,除了诓住几个纨绔,就没好好看一看城中的格局吗?像不像一个大棋盘?你觉得谁是棋子,谁是执棋的人?是你吗?你配吗?!”
白郡主被他挟制,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气得杏眼瞪得大大的。
流云宗的大长老手腕微一用力,让她双脚几乎完全离地,窒息感弥漫全身,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能听到耳边的轻蔑的奚落声:
“你不过是一只养在皇室的井底之蛙,吃神祗金身长大的蛙也是蛙,不比吃臭虫长大的那些高贵,现在我这只趴在井口的老王八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免得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败涂地……”
杜小草敷衍完那些世家的家主,抬脚准备进府的时候,疑惑地转过脸,瞥向白郡主被挟持的方向,原地一片空荡荡。
她已经自己多心了,一步迈入府中,天边酝酿了两个时辰的暴雨,瓢泼一般倾泻而下。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是杏花烟雨的迷离,是雷霆电闪的闷滞。
白帝城的这个夏天,比往年更加风疾雨骤。
秦佑安在朝堂上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他没有退缩,沉默而坚定,一次次压住了局面,因为太过劳心劳力,两颊清瘦凹陷了许多,眼神却熠熠有光。
大胤天佑元年,注定多事。
巫疆再度来犯,铁柱国率五万精锐边军迎击,域外大隋甘露军也来袭,几条战线上鏖战激烈。
白帝城外,还有三艘流云宗的仙舟伺机而动,十面围城,稍有不慎,便是龙冕易主、太庙颓毁蒙尘的下场。
蝉鸣蛙噪,人心也浮躁,僵持的局面终于打破,一艘仙舟忽然蹿入城中,居高临下,傲慢无忌,沿途的世家沉默袖手,一些零散的修士御剑而起,向天上的庞然大物发起进攻。
他们聚沙成塔,人数越来越多,不断有人像流星一般冲到半空,又像破败的棉絮一般陨落地面,临终自爆的星芒划破夜空,如同迎春爆竹般的动静,让城中百姓觳觫悲恸。
他们的骁勇阻挡了“仙舟”的行程,让乱成一锅粥的大胤钦天司得以组织起一场像样的反攻,粗如老树的弩箭接连射出,把来犯的“仙舟”射成了刺猬和筛子。
城中百姓欢呼雀跃的时候,又有三艘仙舟呼啸闯入。
刚才打头的那一艘“仙舟”只是幌子,意在消耗掉秦佑安倾尽国库才打造出来“仙弩”。
大胤的国库,从秦穆的祖父开始就连年亏空,年年入不敷出,还“赊欠”了世家许多财货,秦佑安接掌朝政以后,为了迎战流云宗,百般筹措,银钱如淌水一般花出去,水深无声,连个响声都没听到,大胤的国库就被搬空了。
好在,愿意站在大胤这一边的世家也不少,很快聚拢起来迎击流云宗。
杜小草也想看看这个神秘宗门的底蕴,隐匿在人群中观战。
虞山常氏的那位老叟,如今已经是青年模样,驾驭飞剑直扑上前,直刺向站立舟中的流云宗大长老,剑意锋锐决然,视死如归。
而那位大长老只是随手一挥,便把他连人带剑砸回地面,重创在身呕血不止,拼力拄着飞剑稳住身形,怒视头顶的仙舟。
三艘仙舟肆无忌惮地掠过白帝城上空,秦佑安、吕文昭亲率钦天司中愿意随同出战的修士迎敌。
天下地上,飞剑如雨,砰然相撞之后,玉石俱焚,谁都没占到便宜。
杜小草趁着眩光遮蔽,悄然出手。
在她身后,还跟着祝青筠和桑弘洋两尊五岳正神,出其不意地现出法相真身,金光湛湛令人目炫,隐约还露出一抹七彩琉璃色。
“琉璃”幻光笼罩了其中两艘仙舟,仙舟的速度立刻凝滞,越来越慢。
祝青筠乘胜追击,用法相金身中的“七彩琉璃”,凝聚成一把缤纷绚丽的巨剑,兜头劈向仙舟。
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仙舟,被一劈成两半,轰然跌落在云澜江畔。
另一边,桑弘洋也如法炮制。
他金身中的“七彩琉璃”不如祝青筠的浓郁,凝聚的幻剑足足小了一圈,威力也减小,一劈之下没能立刻劈开仙舟,让它有机会掉头逃遁。
桑弘洋紧追不舍,但琉璃剑凝聚不易,一日之内,他没办法出手两次。
好在,另有一尊五岳正神前来襄助,现出法相金身后与桑弘洋的琉璃金身合二为一,轰然劈开了那艘逃走的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