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上空,云层震荡,遮天蔽日。
火蛟被炸得倒卷百丈开外,被它护着的小宫女毫发无损。
这一次袭杀只是开始,陆陆续续的,总有悍不畏死的人来挑衅,想用车轮战试探消耗小宫女,一如千年前对付若吾仙君。
为了防止身份泄露,不但佩戴面具,还不惜自毁容貌,浑身上下,无论衣装还是法宝、符箓,都没有任何世家标记,绝不给人顺藤摸瓜的机会。
没有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每一家千年门阀,都有不为人知的底牌,众多世家联手,若吾仙君也要头疼。
更何况,她只是半个若吾仙君。
木锯绳断,滴水穿石,仙君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疲惫的时候。
世家信心百倍。
若吾仙君也信心百倍,对手不是一个人,她也不是一个人啊,都有帮手。
……
几百里外,杜小草坐在镂刻狻猊徽记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前行。
秦佑安刚刚接到飞鸟传信,他的父王母妃叮嘱他万万不可重返白帝城,让他立刻跟着牵引珠离开大胤,前往附近的仙朝避祸。
隼鸟腿上缀着的那一粒珠子,只有黄豆大小,成色也不见得怎么好,却价值十万两紫金,凭着这颗珠子指路,就能通过破碎的隔绝屏障,前往大胤之外的地方。
睿王妃也写了一张秘笺,央求杜小草千万不要来白帝城,立刻带着秦佑安出逃。
杜小草把秘笺给秦佑安看,秦佑安摇头:
“我若是逃了,父王母妃就危险了……”
姜慕白冷嘲:“凭你这点本事,去了之后就能帮上忙吗?你是紫胤元龙转世,是你父王母妃的祖宗!”
“既然这件祸事因我而起,那就由我而终,我不会逃的。”
姜慕白看向杜小草:“你呢?怎么想的?”
杜小草沉默不语。
她跟秦佑安不同,秦佑安至多是白白送命,她若入了白帝城,极有可能会沦为帮凶。
她看着秦佑安,语气艰难地跟他说起自己和白帝城那个小宫女的关系:
“我跟她……其实算是一个人,她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佑安惊喜:“那你能不能阻止她杀人?”
杜小草默然。
姜慕白哈哈大笑,手中纸扇指着秦佑安:
“你是真蠢呢,还是装蠢呢?仙君为何要阻止仙君杀人,仙君若不想杀人,又怎么会死人?”
这话说得绕口,秦佑安却懂了,不敢置信地盯着杜小草。
杜小草叹息:“她是我的本心,我阻止不了。”
“不会的!你绝不会想着滥杀无辜的!”
姜慕白气笑了:“死的那些人是无辜吗?是罪有应得好不好?真要说无辜,仙君就不无辜?就活该被人围杀陨落?!”
杜小草也苦笑:“她虽然是我的本心,但已经跟我分开了,我很难约束她,还有可能被她蛊惑了,在我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最好远离她。”
“……”
接下来的行程,变得异常沉默。
不再那么急匆匆,仿佛在游历山水,秦佑安用路边的野花给她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还跟路边的牧童借了水牛,骑在背上游玩。
姜慕白似笑非笑地提醒他:“你要殷勤侍奉着,让小草仙君保持好心情,也能安抚白帝城那头妖孽,别总板着脸,好像仙君欠了你十万两银子一样!”
秦佑安瞪了他一眼:“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的,最好不要这个时候跑去白帝城搅风搅雨,对你没好处!”
“有没有好处,要搅过以后才知道,秦世子,你管得太宽了。”
两人正斗嘴,马车已经驰过一片山坡,前方尘土飞扬,有数十骑精兵且战且退,地上血迹淋漓,起码有上百具尸体,所有人都在护着一位老将军。
秦佑安认得那是大胤柱国将军,铁黎。
老当益壮的骁勇猛将,至少十年没有出现在白帝城了,秦佑安还是在少年时,在大胤举行的献俘大典中见过他。
身为边军统帅,他却出现在白帝城,还被人围杀得狼狈不堪,险象环生,任谁也能嗅出阴谋的味道。
姜慕白稍微一听,就明白了个中蹊跷,哈哈大笑:
“大胤的这些世家,全都有他的取死之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内讧,不忘铲除异己。”
他袖手旁观,秦佑安却急了,立刻上前救援。
姜慕白揽住他:“秦世子,凭你的本事,对付不了铁骑军阵,反过来被他们杀了的可能性更大,这里荒芜一人,你的世子身份不管用,死了白死。”
“义之所在,有死而已!”
秦佑安催剑上前,轰然而起,拦住了一根伸向铁将军的长戟。
袭杀军骑的人,全部穿着玄色麻衣,蒙着玄色布巾,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修为却都是不低。
事先准备的也很充分,一边倒地碾压铁将军一行军骑,施施然毫无狼狈之色,连一丝血迹都没沾染上。
猫戏耗子一般的杀戮游戏,因为秦佑安的突兀出现,变得诡谲起来。
玄衣刺客的首领,并没有穿玄衣,反而白袍翩跹,气度雅然,容貌俊逸不输秦佑安,可惜眼眸狭长,嘴唇单薄,怎么看怎么刻薄。
他腰间也佩了一柄仙剑,赤红如玉,剑柄上还有一条血蛟盘踞。
箬衣剑怼上这柄仙剑,居然打个旋绕开,不肯硬碰。
这人身边还跟着一位扈从,看打扮像是纤夫,武器是一把竹篙,说是船夫舟子也行,体魄剽悍,穿着一套式样狰狞的藤甲,目光森然地瞪着秦佑安。
“小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算了,既然你运气不好撞上了,管不管闲事都死定了,脖子伸过来,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这番话说出来,姜慕白也怒了,他原本打算袖手看戏,结果成了戏中人,还是要被人拎出来灭口!
不能忍!
他扔出手中竹扇,干脆利索地削下了七八颗头颅,雪白的纸扇上却一滴血也没有溅到。
玄衣人和白袍人全都惊呆了,这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帮着铁老头?
剽悍纤夫怒吼质问。
姜慕白呵呵:“你这蠢物,刚刚是谁嚷嚷,要把路过之人全部宰了灭口?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就要行凶,这是逼着我们帮那个糟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