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雄踞东海,素来霸道,只看当日靠山龟船上,王氏两位嫡系公子染指“挑担人”貌美妻女的做派,便可窥一斑。
秦佑安的沉默,杜小草的回避,落在王氏诸人眼里,就是该死。
一条声势惊人的瀑布,劈头倒砸下来,要困溺住杜小草和秦佑安。
两人怡然不惧,用水晶罩隔绝出一个独立世界。
抬头看空中,这条“瀑布”其实是一个碗状法宝,碗中不知道装了多少海水,从空中倾泻而下,冲击力和轰鸣声震耳欲聋。
秦佑安低语:“这海水是从东海移来的,取之不尽,非常阴损的困阵。”
如果没有杜小草的这个水晶罩,两人当场就会被冲得半死不活,失去抵抗力被生擒。
现在,大家各有一个“碗”,势均力敌。
王氏诸人愤懑难堪,海水虽然取之不尽,却会冲垮岸边的村寨城池,百姓咒骂声讨,官员弹劾上告,麻烦很多。
更气人的是,秦佑安被困住以后,不惊慌,也不求饶,盘腿坐在水晶罩里,观瀑冥想,催动箬衣剑劈砍水帘,淬炼剑意。
这个飞流碗,除了杀敌、困敌之外,还是一件有助修行的上品法宝,等闲人不知晓。
秦佑安显然知道,他掂量着瀑布水势,一剑一剑劈砍。
一条飞泻三千尺的巨大瀑布,被他的剑意打得激荡上扬,水势逆转。
他得了益,操控飞流碗的王氏子弟遭了秧,一个个被阵法反噬,胸闷气阻,修为差一些的当场呕血。
场面难以收拾,为首的那位男子,只得放出一根烟花棒,跟附近的长辈求援。
这烟花跟这些人身上的族袍一样,都是特制的,爆开以后,在百丈高空缓缓浮现一枚王氏族徽,形如蛟龙,头角峥嵘,隐约还有龙吟之声。
方圆百里之内,但凡腰间悬挂王氏族佩的男女,都能清晰听到龙吟,赶来援助。
这次也不例外,很快来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老者气概豪迈,少者温文尔雅,女子笑颜如花,当中簇拥着一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的俊朗公子。
这十几人身后,还有各自的扈从随侍,多是气势凌人的青壮男子,或佩刀,或背弓,龙骧虎步,颇为瞩目。
杜小草的目光,全部放在了折扇公子身上。
确切的说,是放在了他头顶的鱼尾冠上。
她清楚记得,上回在靠山龟船上,被“挑担人”生擒的三位纨绔之中,为首之人就戴着这么一副鱼冠,精致又罕见,貌似还是一处能藏人的小洞天。
她的目光吸引了折扇公子,朝她微微一笑,拱手行礼:
“这位姑娘,从前见过这我这种鱼尾冠?”
杜小草不理他,趁着秦佑安劈开瀑布,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悬挂在半空的“瀑布”消失,飞天碗滴溜溜从半空跌落,跟平常海碗差不多大,当中一道豁口触目惊心。
这是族内重宝,平白被损毁,持碗的几个年轻族人欲哭无泪,奔到援手的族人身前告状:
“这对男女形迹可疑,说不定就是袭杀靠山龟的真凶,一定要抓起来拷问!”
“他们狗胆包天!敢毁坏王氏一族的重宝,只是抓起来怎么够,剥皮抽筋都算便宜了!”
“……”
语气越来越狠厉,听得秦佑安皱眉。
琅琊王氏诗书传家,重规矩礼仪,在世家门阀中颇有佳名,时过境迁,子孙已然堕落得没眼看。
好在,长辈们的品性还行,没有理会小辈们的聒噪,主动上前赔礼道歉:
“叨扰两位闲游了,若不嫌弃,请就近赴一场小宴?”
秦佑安听罢,心情更糟,这“长辈”看似公允礼貌,实则更加霸道。
宴无好宴,去不得,他直接拒绝:
“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赶路不急在一时嘛,已经正午了,两位去王氏别苑小酌几杯,再走不迟。”
“若我们不肯去呢?”
“那就……请自便。”
上前邀约的男子一脸虬髯,纠结片刻后没有用强,抱拳相送。
秦佑安也不耽搁,拿出飞梭要离开。
人群之中,一位年纪跟杜小草差不多的少女气不愤,只觉得眼前这对男女真嚣张,真不识抬举。
看穿戴也不像是乡野莽夫,竟没听说过琅琊王氏的威名么?
放眼东海万里之地,王氏地位超然稳固,便是博陵崔氏来了,也得暂且低头。
在少女看来,秦佑安毁了王氏家族一件重宝,长辈们没有追究他是宽宏大量,他识趣的话就该主动认错,道歉,蹬鼻子上脸想要一走了之?
做梦!
她趁着秦佑安在催动飞梭,抽出腰间的摄魂鞭,嗖一下缠住了杜小草的脖子,厉声质问:
“老实交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杜小草诧异:“我们为什么不能出现在此地?此地是琅琊王氏的私家领地?”
“你们鬼鬼祟祟……”
“我们正大光明赶路。”
“正大光明,为什么戴着面具?”
“大胤律法不准赶路的人佩戴面具吗?”
“我说不准就不准!摘下来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蟊贼!”
挥鞭少女盛气凌人,收紧手中的摄魂鞭,要把杜小草扯翻在地。
杜小草也如她的愿,真的躺平了,还顺势滚了个圈,趁势朝她抛出一张罗网。
这网是用龙涎、血鲛丝炼制,连封口的提绳都是几丈长的龙须炼制,等级远远高出少女的摄魂鞭,少女又毫无防备,唿一下被罩住了,勒成一小团动弹不得。
杜小草从容摘下脖子上勒着的摄魂鞭,看向周围的王氏族人,不知为何,他们在少女被网住以后,没有呼喝怒骂,也没有人冲上前救援围杀,全部紧盯着秦佑安。
杜小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自己一击制伏挥鞭少女,展示了法宝玄奇,没有展现修为和战力,那些人误以为秦佑安才是正主,都去提防他了。
头戴鱼尾冠的俊朗公子再次拱手行礼:“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勿要伤了和气……”
秦佑安冷嘲:“用鞭子勒住别人的脖子,叫有话好好说?”
鱼尾冠男子一滞,扭头看向身后的王氏长辈,目光微冷。
虬髯男子无奈,厉声呵斥挥鞭少女:
“都已经及笄了,还这么骄纵任性!这么多长辈都在这里,何必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