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坐在马车中,看着窗外的景象,京都受灾严重。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一切清理工作都做得十分迅速。
沿街的居民及商户,也都在修缮着自家的住宅和店铺。
可是,出得京都,景象就完全不同了。
一些官道都被损坏,车队几次停下来清理倒下的树木,还有一次,马车陷入泥泞,林安不得不下车,被人用小竹辇抬着走过了这个路段。
路过一些村庄,有山洪灌入,许多人家的屋顶都被掀翻了。有的全家都被淹死,族长正组织族人为其下葬,
路过一个镇子时,更是满目疮痍,在镇子外荒地上,并排摆放着许多尸体,用竹席盖着,男女老幼,触目惊心的躺在那里。从镇上和四周村子,来了许多百姓,痛哭着寻找被大水冲走的亲人。
这样的场景震撼着林安的心。同时一种在自然灾难面前的无力感,压迫着她。
赈灾的车队肩负重要使命,日夜兼程,第二日上午就赶到了沛县。临近沛县,就陆续见到了一些施粥的棚子,许多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灾民都向县城涌来了。
沛县县令顾文元携县丞、主簿,及二十几名衙役,在城门迎接。
顾县令向诸位钦差作揖行礼,赵毖之、杨琪仁下马还礼,官场的话一来一回说了几句。
先是肯定了顾县令的防风措施实施的很好,又赞许了赈灾及时,顾县令感念皇恩浩荡… …
进得城来,沿街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但开业的商户很少,街边依然是施粥的棚子。
赵毖之和杨琪仁跟随顾县令,押送赈灾物资前往府衙,而赵管家带领如公主的两辆马车及众随从先行前往驿馆。
本来顾县令征集了一个富商的宅邸来安置钦差及如公主,可是赵毖之没有同意,不愿意在如此艰难的时候给沛县添麻烦。
赵毖之令先行兵丁,将城中一个官方驿馆稍做清理,本因飓风来袭,驿馆住宿的人就不多,两三个来办事被耽搁的公职人员被请到了别的驿馆。
林安入住楼上天字二号房,两旁住哥哥赵毖之和小赵管家这个家仆,还有司太医。杨琪仁这样的外男就住楼下地字号的房间。
用过简单的午膳,躺在床上,林安睡不着。在车上摇晃颠簸了一天一夜,现在躺在床上似乎也在微微晃着。
虽然很累,但一路的景象在头脑中闪过,那草席中露出的胖乎乎的小手;那失了一条腿,发着高烧的妇人;那用破布缠着一只眼睛,破布下流着血的汉子,茫然的推着独轮车,车上是一双儿女,拼命的赶往施粥棚。
林安决定不睡了,坐了起来,如霜三人也正无言的坐在屋中,见如公主起身,便都走上前来。
林安:“我想出去看看。”
如霜:“世子交代,初来沛县事务繁多,如公主若感兴趣,可以去县衙旁观。若不想去县衙,等过两日方可带如公主四处转转。”
林安:“我想自己出去,就打扮成普通人,看看这沛县的民生。”
如霜:“这……城内流民众多,怕是不安全啊。”
如霜也不敢自作主张,找来小赵管家一同商议。
小赵管家倒是个有决断的,当即决定满足如公主愿望,有足够的明卫暗卫,在这小小的县城,还能让如公主出事不成!
一行人出街,并没有太低调,赵管家、如公主、如风以及周毅带领的五名侍卫,全都骑马。
林安穿一套黑色马面裙套装,这马面裙为前后两片式,方便骑马。
如霜给林安梳了一个高马尾,扎一红头绳,头绳外箍一个镂空雕花的黄金头饰。
林安对自己的新造型十分满意。
在如风陪伴下来到驿馆门口,周毅牵着二人的马过来,见如公主如此打扮,不吝赞美道:“如公主好飒爽,这身装束也只有如公主可驾驭!”
林安翻身上马,对周毅一笑道:“多谢夸奖!”
这外男直接夸奖小姐衣着,不觉唐突,这小姐不含蓄委婉,直接道谢。可是让驿馆的驿丞开了眼了。皇室公主的做派就是不一样啊!
这时,司太医也牵马走出驿馆,说要一同出去查看一下沛县的防疫做得如何。
大水过后常有疫情,防疫工作同赈济灾民同样重要。
众人一路走过主街,来到较偏僻的街道时,情况果真就有些不同,秩序还没有恢复。
有许多难民没有得到安置,随意居住在街道各角落,井庐四周。众人的吃喝拉撒痕迹,给本就没有清理干净的县城造成了很大的疫情隐患。
还有众多难民及县城居民因生病,受伤得不到救治,只能绝望的排着长队在各医馆门口。
一部分医馆已经关门了,可门口还是睡着很多抱有一丝希望的难民。
而那些开门的医馆,大部分也没有了药材,只能诊病开方,却无处抓药,再就是只接收包扎、正骨、针灸等外科治疗。
众人行至一条较热闹的街巷,一家施粥的棚子吸引了林安的注意。
这棚子搭在一个名为百花香坊的铺子前,这不是崔婉妍的铺子吗?
林安想起,崔婉妍在这次赈灾中捐钱捐粮,施粥,做了很多善事。
于是下马,带着如风走上前,想要近距离感受一下原书主线情节。
可是当林安走进施粥棚时,发现崔家施的粥非常的稀,一勺下去见不到几粒米,可却有不少绿色的叶子。
正在施粥的小伙计,见林安带着侍女,衣服料子价格不菲的样子。
于是迎上前来,谄媚的笑道:“这位小姐,我们百花香坊今日不开业,明日就会开业了,小姐可明日再来,或小姐惯用的是哪款香皂?小的明日给您送到府上。”
林安见施粥棚好几个人在忙活,想上前看看,就随口回道:“嗯,明日各种香皂每个一块,送到城东的驿馆吧。”
“哎!好嘞!”小伙计大喜。
林安问道:“这粥里的菜叶是什么啊?”
小伙计满脸堆笑到:“小姐有所不知,这是红薯叶,红薯呢,是我们掌柜最先发现的新粮食,其根茎香甜,产量高,易吃饱。”
林安:“红薯叶可以吃吗?”
作为北方人,林安真不知道红薯叶是可以吃的,她只知道土豆发的芽有毒不能吃。
小伙计:“可以吃的,可以吃的,我们平日也会炒来吃的。”
林安见施粥棚后,有两个妇人,正在削红薯,将红薯粗略的打打皮,削成小块扔入锅中,又将红薯叶子摘下来也扔入锅中。只是红薯都很细小,叶子却粗大。
林安问:“这就是红薯?”
小伙计:“回小姐,这就是红薯,只是因为飓风遭了灾,这红薯没有长开,叶茎却长得颇大。”
林安点点头。
这时一个妇人见红薯够了,就抓了两把米扔入锅中,添上一桶水,开始煮粥。
煮好的粥会被倒入大木桶中,拿到前面来施舍。
这些粥虽然米少,但也有菜,有带甜味的红薯,对于灾民和城里因灾而挨饿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林安不知道的是,这些红薯是当时留在地里没来得及采摘的那批未熟的红薯。
而早早抢收的已经基本成熟的好红薯,被她留在了养猪场,用来喂猪,以防制皂工厂缺少原料。
林安满足了好奇心,离开百花香坊,继续前行。
走过一个大门紧闭的小酒馆,就看到一个猪肉铺开着门,然而,铺子里没有猪肉,也没有卖猪肉的人,只有两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