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裴晏初挂在顾昭扬身上，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些天的心理活动。
剧情拉扯，情节跌宕，引人入胜。
顾昭扬将切成块的土豆放入锅中，三心二意地回应着。
“昭扬姐姐，说说那个表白的人呗。”
“好奇？”
“超级好奇。”
周郁说顾昭扬当时很不耐烦。
多新鲜呀，向来温柔善良做事留一线的顾昭扬，居然能被刺激的外人都能看出很明显的厌恶情绪来。
“我有点热。”
“嗷。”
裴晏初打开空调，重新挂回来。
顾昭扬：……行吧。
“他说我很优秀。”
裴晏初不耐烦的撇嘴：“用他说。”
顾昭扬唇角勾了勾。
于是她复述一句，裴晏初就找角度怼一句。从遣词用句到引经据典，裴晏初把人翻来覆去吐槽个遍。
“昭扬姐姐，你读过海子的诗吗？他说的德令哈是海子的诗。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没有，我对文史兴趣不大。你喜欢吗，我可以找来看看。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
顾昭扬真的热：“听话，别抱我了，快出汗了。”
裴晏初不闹人了，乖乖站在一边。
餐具是前两天裴晏初新换的，起因是她失手打碎一个盘子。
换得太快，顾昭扬甚至有点怀疑是她不喜欢这个款式专门打碎的。
幼稚的卡通联名款。
裴晏初看着差不多了，主动帮忙摆盘。
可她不太想吃饭，情绪大起大落，没什么胃口。还好顾昭扬也没有现在就吃的意思，从冰箱拿了瓶冰可乐坐在沙发上刷ipad。
裴晏初又巴巴跟过去：“昭扬姐姐……”
“忘记问了。”
顾昭扬语气里带着笑意，裴晏初下意识想跑，但没来得及：“作业写了吗？”
拍拍旁边的位置，裴晏初知道这是让她在旁边写作业的意思。
认命地拿来作业。
高一的学业很简单，裴晏初边做题边分心想着顾昭扬在玩什么。
裴苇不许她喝可乐，她偶尔偷偷喝一瓶，好美妙的味道，听起来就很凉爽。顾昭扬的眼神在ipad上，只要她手速够快，就可以偷梁换柱。
“有问题吗？”
“啊？没……很简单。”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顾昭扬的手握住瓶身，换了个位置。
她愤恨的做题，可恶的加速度，写死你。
十几分钟，写完一科，裴晏初有点累了。自觉拉开顾昭扬的胳膊，倒进顾昭扬的怀里。
“别闹，多大了。”
裴晏初熟练撒娇：“我好累，让我歇歇好不好。胳膊都酸了。”
顾昭扬到底没有推开她。
ipad上是海子的诗。
裴晏初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拿可乐，欲盖弥彰地开口：“有读出什么吗？”
“没有，我不太擅长这个。”
顾昭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我想可能和可乐没关系。”
被抓包了。
顾昭扬揉揉她有些散的发，把人推开：“冰箱里还有，写完作业去拿瓶新的，这瓶我喝过了。”
“我不会和裴阿姨说的。”
“好耶！”
裴晏初把作业补完，跑跳着去厨房拿了瓶冰可乐。
电视没开，客厅很安静，因此她欣喜的脚步和乱哼的曲调极为明显。
刚才她给顾昭扬推荐了几位拉美诗人，不太习惯拉美文学的顾昭扬有些犯难。
看着愉悦的裴晏初，顾昭扬因为没太看懂诗句隐喻而认真的眉眼逐渐放松。
“谢谢昭扬姐姐。”
“现在有胃口吃饭了吗？”
“超级有。”
裴晏初单手握拳，起手扬了扬。
阳台的门没关，像只张着大口的怪物，风一吹，湖蓝色窗帘跟着摇晃。
某只怕黑的胆小鬼把手收回去了。
顾昭扬的厨艺是很不错的，一板一眼地按照教程操作来，怎么都不会难吃，更何况今天裴晏初在一旁提点。
裴晏初很捧场地拍照发了朋友圈，洋洋洒洒夸了几百字。林多稚刷到，轰炸般发来消息。
吃过饭，顾昭扬去卧室给林多稚回电话，裴晏初趴在沙发上，枕着胳膊，胡思乱想。
事情被她“哭”过去了，但她总觉得不踏实。
具体什么原因她也说不出来，但生物对危险的本能预警仍让她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怎么了，撑到了吗？”
裴晏初欲言又止。
顾昭扬好看的眉毛拎起来：“刚吃过饭不能躺着，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说不清。”
说不清自己恐惧的来源。
她隐隐有些猜测，却屡不出头绪。
顾昭扬安抚性地揉揉她的头，开解道：“没事，别太纠结，把握当下最重要，我陪你看电影好不好。”
“好。林学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和许图南和好了，有点激动，来和我分享。”
“和好？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她眨眨眼，补充：“我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吗？”
顾昭扬慢半拍的跟上她的思路：“你是说，刚才我们是吵架？”
小公主蹙眉，不太开心地移开眼。
顾昭扬好笑地屈膝蹲在她身前，目光柔和的落在她的眉间。
“我没有觉得我们在吵架。看漫画被抓住不算，你喜欢女孩子也很正常，只是我需要点接受时间。这条路不好走，别看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是，其实这很小众……”
“说的有些多了。当然，我现在可以接受，取向没有正确与否，未来的你喜欢就好，到时，阿姨那里我会帮忙的。不过，你不能像以前那样黏着我，知道了吗？”
“不知道。”小公主小声嘟囔。
她伸手将裴晏初翘起的发丝压下，抚平她的不平的心绪，缓声开口：“下午我不理你，是我不好……我觉得，现在这个年龄，不该接触这些东西。”
“……说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只是小分歧而已。”
心底的石头落地，裴晏初开心过了头，拉着顾昭扬看了班级里的人讨论过不吓人的恐怖片。
每次吵过之后总会亲近一段时间，这次裴晏初黏人到了一种人神共愤的程度。
浴室里的水流打在身上，传来哗啦声，顾昭扬开始自闭。
她到底为什么会答应裴晏初，在浴室外等她洗澡啊！
“昭扬姐姐你走了吗？”
“没有。”
她错了，真的。
她不应该纵着裴晏初看恐怖电影。
一个怕黑的人能指望她的胆子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