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什么好处?”
卢照水看了一眼林中鹤,林中鹤感受到他的目光,点点头。
卢照水竖了十个手指头。
“十两。”
“不行。”
“慕容青,你别得寸进尺。”
慕容青大喇喇地岔开腿,冲卢照水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昨天都没有收留我,我半夜去敲楚公子的门,好辛苦的……”
楚闲的房间规格最高,是上上房。
慕容青可真是会享受。
卢照水双臂环在胸前,听到此话,挑了挑眉:“楚闲竟然让你进去了?”
“没有。我从窗户爬进去的。”
答案在卢照水意料之中。
“堂堂踏雪寻梅慕容青,竟然落到爬床的地步,可惜!可叹哪!”
慕容青威胁:“喂,卢照水,你小子,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为了给你上一课,十两银子,外加你伺候我三天。行不行?”
卢照水佯装为难:“这……慕容青你……”
慕容青果然上钩,“就三天!”
“我们都是朋友……”
“你把我一个人丢下时可没说和我是朋友,卢照水,你罪有应得!”
二人互相怼了几轮,最终以卢照水耷眉耸目地点头结束。
实际上卢照水很勉强吗?也没有。
慕容青“伺候三天”的要求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意料之中了,但他若是干脆地答应,定然会使得慕容青贪得无厌,说不定还会追加几天。
他这样勉强的样子才会让慕容青觉得甚好,不再追加天数。
卢照水看着天上叹了口气。
林中鹤听到了,问道:“怎么了?”
卢照水头依旧仰着看天,感叹:“这慕容青当真是集万物本质于一身啊。”
他顿了下。
“贱!”
他转而又言其他:“诶,那静禅方丈到底什么来历?”
林中鹤摇摇头,“他的身世,瞒得很紧,不过,这人,倒是可以入寺中一探。”
“何如?”
林中鹤道:“听那些百姓们说,他自称是不会武功的,而我那天与他相处了会儿,能感觉到他身法轻盈又沉稳,这可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五六十岁老人能有的。他说谎了。”
于是二人又去到了法德寺。
上午时分,寺庙中只有几个小僧在洒扫接待,今天的香客并不多。
林中鹤问道:“今天怎么没什么人?”
那小和尚看着年纪比上次的小和尚年纪还小,见生人问话也有些慌里慌张,只粗略拜了下。
“施主,每逢休沐日,我们方丈上午申时是要去讲解授课的。所以每逢休沐,香客都不太多。”
卢照水好奇道:“你怎么不去?”
那小和尚红着脸:“我……我进来年份少,现在,现在只是在学习一些基础。”
卢照水和林中鹤“对视”一眼。
林中鹤回拜了他,道:“既是这样,我们便下次再来。”
二人假意走了,实际上从小路又转了回来。
那竹林里的房子并不是静禅的住处。
二人去了一趟,那里除了一些饮茶的工具和藤椅就没什么东西了。
如此,那他真正的住处应该是在后院。
众僧一起休息的地方。
卢照水和林中鹤有过偷偷摸摸的经历,于是这次,也不算太难。
只是,二人分不清哪个房间是静禅的,于是要一个一个搜。
“真是造孽啊。”
卢照水不仅感慨,林中鹤自从跟着他,又是趴房顶监视别人,又是骗人的。
现在,更是直接偷闯民宅了。
他扯着林中鹤的手,小声嘀咕了几遍:“神佛莫怪,神佛莫怪……”
林中鹤那边却是安静。
他歪头:“你不念念?”
“我不信神佛。”
卢照水一愣。
这是一个刻板印象。
人生不顺,命运多舛的人最容易信神佛,所以他下意识地将林中鹤归咎于这类人中。
但林中鹤什么也不信。
有信仰的人才会有希望,有希望的人才更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那像林中鹤这样,童年不幸,少年失明的人,究竟是依靠着什么过过那段难熬的日子的呢?
林中鹤并没有给他过多时间去思考探究。
“走吧。”
卢照水于是中断了自己的想法,随着他一同进了一间房。
他们先是去看衣柜。
因为不同等级的僧人袈裟是不一样的。
这是灰色的袈裟。
那便不是静禅这个方丈的屋子。
方丈这个等级的僧人,袈裟该是红的或是黄的。
直到第三个屋子,他们才找到黄色的袈裟。
正当卢照水要将柜子关上时,林中鹤阻止道:“且慢。”
“怎么了?”
林中鹤答道:“袈裟的数目不对。”
卢照水定睛一看,只有一件。
其他房间内的可都是两件。
林中鹤摸着袈裟,缓缓说道:“少的袈裟,正是衣角绣着‘缘德’字样的袈裟。”
林中鹤眼睛看不到,只能靠手摸,于是便习惯了东西要从手中过一遍。
他分明记得前两个屋子中,都有一件袈裟角落绣了两个字——缘德。
这个房间,不仅少了一件,还正好是那件绣着“缘德”的。
“或许他们的缘德佛是自封的,于是便要自己做了袈裟专门用于此佛。”
那么,这件袈裟呢?
“或许,我们需要再完整地了解一下,这所谓的缘德佛。”
这被供奉了上百年的缘德佛。
究竟是个什么佛?
佛寺外有堵墙,墙面上刻了寺中所供所有佛像的前尘往事。
缘德佛的来历与当时那个小和尚所说的一般无二,唯一多的只是下面缀了个缘德佛未成佛前的家族姓氏。
开源王氏。
卢照水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果然如那个小和尚所说,并没有什么出入,想来在这我们是看不到的。只是不知道,这开源王氏,是否还在?”
有个砍柴的老人家,在旁边休息,搭了一句:“开源王氏?大部分早就搬到夏河镇那里了。他家世代耕种,有一支倒是飞黄腾达了!还当了官!”
“老人家,请问是哪一支,如今家住何方?”
那老人拿草帽扇风,闻言,冷哼了一句:“不就是那青天大老爷王县令!”
“王县令自然是找不得,要找就得找他家的另外几支。”
在询问过程中,二人才惊讶地得知这些年间,开源王氏几个家族分支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只有王县令这一支打着缘德佛的名号享受着大家供奉缘德佛时带来的福利,其他几支王氏家族都是不承认缘德佛的,甚至从未拜过这个佛。
按照亲疏来排,二人决定最终去了“缘德佛”未飞升前的叔叔那一族支去查探。
经人指点,他们在夏河镇的田里找到了这一支的当家人——王全。
他擦着汗,得知二人是来询问缘德佛事情的,便摆手要他们走。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走吧!”
“诶诶,大哥,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家有人要剃度进这寺庙,我们一进去才发现这寺庙里供了叫什么缘德佛的,我们没听说过,我们总得打听打听,免得拜错了,那不是白修?”
王全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们俩,说了一句:“天下间这么多个寺庙,供奉着这么多个佛,我只劝告你,法德寺不要去,缘德佛不要信。”
他又转过身去干活,卢照水乘胜追击,“大哥可能告诉我为什么?”
那人不再转身,低头干活,“哪有为什么?我爷爷早就告诉过我们,不是大家信的就都是好的,背后藏着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以佛祖之名干坏事的,是要遭报应的!”
卢照水还要再问,那大哥却闭嘴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干活。
正巧一个小姑娘来送饭。
她嗲声嗲气地喊着“爹爹吃饭,爹爹吃饭……”
王全这才转身,也没理他们,只是一只手抱过那女娃,“二妞!爹爹抱!给爹爹带什么好吃的了!”
王全抱着孩子坐到树下阴影中,打开饭盒要吃饭,却发现那两个人依旧没走。
他朝着二人喊道:“你们二人走吧!我已无可奉告,我也只知道这些!”
卢照水看了眼林中鹤,头上已有了密密的汗珠,林中鹤带着帷帽,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否热。
或许也不热,毕竟林中鹤体寒。
帷帽里传来声音:“我们走吧。”
二人抬腿要走,还未走多远。
一个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哥哥,给你。”
应当是刚刚那个来送饭的小姑娘,林中鹤蹲下,和她说话:“谢谢你,小姑娘,这是什么果子呀?”
“哥哥,这是枇杷,可甜了!”
林中鹤体寒,并不知道现在有多热,只是感觉阳光晒人,想来应该对于常人来说是热的。
于是他将折扇打开,给这小姑娘扇了扇:“是不是很热?”
那小姑娘摇摇头,盯着他手中的扇子。
“哥哥,你是读书人吗?”
“怎么了?”
“我表哥就是读书人,他也用这样的扇子。那你是读书人,你会猜谜语吗?”
卢照水看了看远处的她父亲,王全。
正低着头吃饭。
自己女儿跑到生人这里,他怎么会不知呢?
他拉住小姑娘:“能的,哥哥最喜欢猜字谜了,你说吧。”
小姑娘便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四人人树下闲聊谈,一人孤傲不说话,独立日旁留影子;一人眼大肚皮小,不把卿相放眼里;一人口狂放大言‘木水火土皆是假’;一人胆小喜忧天‘西邻鸦头要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