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水已凉,方正儒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他得赶紧回到大家身边,如今觉参身陷囹圄,万元失踪。
两个体修接连遭遇意外,他们这一行人的战斗力骤减,万一阿星他们遇上强敌那可就危险了。
“等等。”
周幽老先生突然开口挽留。
方正儒回过身来,俯首作揖:“先生所言,方某会考虑的。”
周幽却笑了笑,岁月在这位老人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轻轻摆手:“你若不愿,我自然不会强求于你。可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这或许对你和你的朋友们有所帮助。”
沈墨提醒过方正儒,祭酒周幽,非常关键,或许他能带来一个足以破局的线索。
于是方正儒便不再着急离开:
“先生请讲。”
“我就任国子监祭酒四十余年,用尽半生心血于帝都书院教书育人。
如今垂垂老矣,承蒙帝君厚爱,予我高官爵禄,然而,迄今为止的五个学生都是如此结局,我自认受之有愧。
顾氏王朝向来子嗣单薄,学院里最年长最稳重的昀奕半道出走,帝都仅剩二皇子和三皇子。
当年选中那两个孩子作为伴读书童,本是为两位皇子分别准备的。
然而就在十年前,不知发生了何事,二皇子大病一场,从此久卧在床,郁郁不得志。
帝君将全部重心倾斜在三皇子身上。自那之后,陆宁轩与上官溶月二人便开始侍奉在三皇子左右,不再调动。”
“二皇子?”
方正儒微微有些惊讶,这类宫闱秘闻,他倒是从未听说过。
但这也无甚稀奇,十年前,他不过九岁,正在羽陵宗山巅认真学剑,等待几年之后下山问剑,名满天下。
周幽将话说完,便执起桌上的凉茶品尝起来,不再看向方正儒,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在这座人心诡谲的帝都之中,能够稳坐国子监之职的周幽虽不会修道,但绝不是只会读死书的泛泛之辈,这段话显然是有意对方正儒的提点。
至于之后这一事件的走向将会如何?
天知晓。
——
冷烟黎终于赶到六扇门。
这一趟跑下来,对于她这副弱不禁风的病体来说是非常大的挑战,若不是有那红玉暗探一路搀扶,甚至还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
冷烟黎神情凝重,扶着门框微微喘着气,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无比苍白。
当看到六扇门的大门敞开,而门外却空无一人时,冷烟黎的心中便有了几分打算。
等到那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色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此前所作的心理建设便全面崩塌。
浓郁的血腥气味让冷烟黎不由得呼吸一滞,这幅宛如人间炼狱的画面,使她仿佛置身于三年前尸横遍野的战场,指尖陷入掌心也没有知觉。
这都怪她太过轻率,是她将红玉阶的暗探捕快全都带离六扇门,才会让留守在六扇门内的兄弟们死伤无数。
“执事……”那红玉暗探半跪在地。
“随我去玄铁地牢。”
冷烟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紧绷着几欲断裂。
在宫殿廊道上,她便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上官溶月重伤至此,仅凭个人,根本无法独立生存下去。
陆宁轩在自首之际,竟然只是拜托他们帮着瞒过上官溶月,这说明,他对于自己死后上官溶月的归宿早有打算。
可他们二人在这帝都内举目无亲,孤立无援,又有谁会替他照顾上官溶月呢?
无论是觉参,还是陆宁轩,说到底,这场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谋杀,绝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人能够有能力策划实行的。
——
“陆宁轩,你真的甘心赴死吗?难道你就如此狠心,要将上官溶月扔在这深宫里一个人孤独绝望地活过余生吗?”
“你有没有想过,上官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你为她牺牲至此!”
陆宁轩垂着头,沉默地听着,却始终不作回答。
林茉知道,眼前少年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那双不敢对视的眼眸已经将陆宁轩出卖了个彻底。
陆宁轩在韦之岩的眼里,就是一道活生生的功绩。然而随着林七七的不断地追问,眼前的功勋开始变得隐隐绰绰。
他心里有些焦躁不安,总觉得事情再拖下去,迟早会脱出他的控制范围。
是,陆宁轩的经历着实可怜,难道他韦之岩就不可怜么?
为顾氏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戎马半生归来仍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同级的战友早就飞升了。
久郁成疾,这件事慢慢幻化成了他的心魔,使得他久久不能静下心来,再度破境。
这次他必须把握住机会,破除心魔,绝对不能让这丫头害得他煮熟的鸭子飞走!
“林七七,你已经浪费我够多时间了。我现在要将陆宁轩带去殿前,请帝君处置,等那时,你们再为他求情吧。”
韦之岩隐忍着焦躁,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
眼瞧着陆宁轩这般态度强硬不肯配合,林茉正心烦意乱着,韦之岩这个家伙又来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