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崇十八年,腊月二十六,辰时,大明宫含元殿。
文武百官,各宫嫔妃,皇子公主,皆身穿威严的朝服或是华丽宫装,齐聚于此。
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宣崇帝,头戴金冠,端坐于龙椅上,面色冷峻,神情严肃。
皇后身穿金红色祥云凤袍,佩戴九尾凤钗,坐于宣崇帝身侧,满面红光,精神奕奕。
长乐公主百里月,则是一袭紫色祥云宫装,佩戴七尾凤簪,立于殿侧,笑靥如花。
九皇子百里稷,身穿杏黄色蟒袍,头戴紫金冠,跪于殿中,听着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皇九子百里稷,乃朕之嫡子……”
“太子殿下驾到!”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门外响亮的通报声,以及高亢的行礼声,打断了宣旨。
“放肆!太子正在殿内!谁人敢此时生乱!”皇后怒斥一声。
“母后,一年多未见,可是不认得儿臣了?”
一道清冷且熟悉的声音,自殿外幽幽传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于殿门口。
只见一名少年,身穿一袭华丽的玄色金丝绣边蟒袍,头束紫玉金冠, 身材修长,姿容绝滟,黑眸宝光耀耀,又若秋潭深邃,举手抬眸,魅惑惊艳俗世众生。
竟是薨逝一年的,太子百里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百里绥拱手行礼。
“太……太子……你还活着!”
宣崇帝霍然起身,双眼发亮,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父皇,儿臣遇刺,坠落悬崖,虽身受重伤,但幸得上苍庇佑,如今已然痊愈。”百里绥回道。
皇后与百里月,跪地的百里稷,此时已完全怔愣,久久无法回神。
“太子既然无事,如何不派人禀报陛下,返回宫中,直至一年之久!”沈丞相沉声发问。
百里绥轻笑一声,“丞相年迈,许是耳目不聪。孤已说过,孤身受重伤,方才痊愈。”
“至于为何不禀报父皇?孤坠落悬崖后,可是跌入黄河,行动不便,实在无法传话。”
“太子殿下真乃上苍庇佑,以致黄河河神相护,方才贵体无虞!”钦天监正使赶忙跪地进言。
“陛下,微臣方才卜算,太子殿下应是由河神相救,贵体康健,才由河神恭送凡间。”
钦天监正使言辞切切,仿若黄河河神亲自告知。
“老臣恭贺太子殿下回宫,殿下万福金安,福寿绵长!”太师立刻跪地叩首高呼。
“臣等恭贺太子殿下回宫,殿下万福金安,福寿绵长!”
随着太师话落,文武百官等纷纷跪地高呼。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太子!逢凶化吉,此乃大喜!”宣崇帝笑道。
皇后此时才如梦初醒。她上前紧紧抱住百里绥,喜极而泣。
“绥儿,母后的绥儿啊,你如今安然无恙,母后真是欣喜万分!”
百里绥扯开皇后,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儿臣此番脱险,多亏了母后的慈母之心。”
“孤才是太子……”
百里稷还未叫嚣完,便被百里绥拎起来,甩了一圈,而后晕头转向,瞬间闭上嘴巴。
“九弟怎地愈发圆润?竟还如此不知礼数!”
“快放下稷儿!”皇后急忙上前将百里稷抱入怀中。
“父皇,九弟已然八岁,竟还如襁褓婴孩一般,实在不好。父皇繁忙,母后心慈,儿臣为兄长,愿担起教导幼弟之责。”百里绥叹道。
“好!即日起,九皇子,由太子亲自教导!”宣崇帝当即下旨。
百里绥拱手禀报:“父皇,儿臣此番遇刺,太傅灭门,凶手另有其人,与云贵妃及云家无关。”
话毕,她抬手示意,苏景辰恭敬地呈上奏折。
人证物证俱在,自她出长安起,李德妃及户部尚书府,便派人追杀。
直至她毒发前几日,才将一波接着一波的杀手消灭殆尽。
宫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此,皇后与沈家,绝对不能毁于此滔天大罪上。
否则,她这位太子,有着一位残害亲子的生母,及罪行累累的外祖家,将是一大败笔。
最重要的是,她与皇后及沈家,有着共同的秘密,乃一条绳上的蚂蚱。
“岂有此理!李德妃!李尚书!你们自己看看!”
宣崇帝将奏折扔在李尚书面前。
“来人!将李德妃与六皇子,以及户部尚书府,暂押天牢,待案情理清,再行发落!”
未等李德妃等人开口辩驳,宣崇帝已迅速让人将其拖出去。
刺杀便也罢了!竟然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幸好太子的种种证据,未有牵扯出太后……
“父皇,儿臣在陇西,又遭遇郡守府刺杀,儿臣已将其当场诛杀。”百里绥又道。
“太子做得好!”宣崇帝颔首赞同。
那陇西郡守乃是沈丞相之人,他早有诛杀之心。
“既然此事与云贵妃无关,那朕便下旨,让云贵妃出冷宫,恢复位分,召三皇子回京,赦免云府。”
“父皇英明。”
百里绥稍顿一下,拱手道:“苏太傅惨遭灭门,仅留嫡长子苏景辰,及鲜少为人知晓的嫡次女。”
“苏景岁为苏知鸢的胞妹,因在寺院祈福,而逃过一劫。儿臣已将其接回长安。”
宣崇帝叹了口气,“既如此,便让这兄妹二人,回归太傅府。朕体恤太傅之功,必会优待他们。”
“父皇,儿臣请旨,开恩科,增明年春闱科考,以告慰太傅在天之灵,为朝廷选拔人才。”
百里绥郑重请旨。景辰已错过了今年的科考,下一次要三年之后,对他的影响过大。
太师上前启奏:“陛下,太子殿下回宫,此乃大喜!开设恩科,亦可彰显陛下对太子的慈父之心。”
宣崇帝想了一下,颔首道:“太子回宫,朕心甚慰。特开恩科,再免一年赋税,表彰天下万民对太子之心。”
“四日后,便是除夕之夜,为贺太子安然回宫,着大办宫宴,为太子接风洗尘。”
宣崇帝笑容满面,声音中带着欣慰与欣喜。
此时,他对太子的忌惮与顾虑,都已暂且放下。
皇后与沈丞相,如此急切地将九皇子推至储君之位,必定会让太子心寒!
母子离心,舅甥失和,且让他们自己内斗便好。
从太子对皇后与九皇子的态度,便可知晓,他们之间已生嫌隙。
待太子与沈丞相两败俱伤时,他可坐收渔利,自此再无任何掣肘。
几个时辰后,太子坠落黄河,被河神所救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并昭告天下。
云贵妃自冷宫被赦免,由庶人恢复贵妃之位,三皇子不日将从北疆归来。
而李德妃与六皇子却被打入天牢,连同户部尚书府,满门被抓。
午时刚至,未央宫内。
“你为什么要回来!孤是太子!父皇已经下了圣旨!”
百里稷刚至未央宫,待宫人全部退下后,便撒泼打滚,指着百里绥叫嚣。
“啊!”
“稷儿!”
只见,百里绥突然折断了百里稷的右手食指,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宛如在看一个小丑。
“叫太医……”
“谁敢!”百里绥冷声打断,“九弟不敬兄长,不懂尊卑,不知礼数,孤在好生教导他!”
“你这畜牲,真是疯了!你怎敢动本宫稷儿!”皇后怒斥道。
“这种谩骂,孤好似自十岁后,便再未听过……如此才像母后嘛,何必再装着一副母慈子孝呢。”
百里绥边说,边用脚尖,踩了一下百里稷的小腿。
“你这贱人……”
“母后,儿臣特地去了一趟宁城明月山,又往皇陵地宫走一遭,从孤的梓宫里,挖出一个朱匣。”
百里绥之言,让疯狂的皇后,瞬间如遭雷击,彻底僵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