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绘锦漆黑的双眸眸底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很是郑重的干咳几声收回手:“好了。”
“如何?”千收回手,目光凝重的看着林绘锦,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绘锦板着脸,面容严肃道:“先生的不举可是大病……”
扑哧――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相继几声抿唇低笑,和还是在千凌厉的眼神压制下,那些人才没有疯狂笑出声来,否则场面一定会很失控。
原本还脸色阴沉的容枫也在林绘锦说出话之后变成了抿唇偷笑,气氛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千的脸色却是十分复杂,几乎黑的和锅底一样,可却无话可说。
他不能说自己没病,毕竟是他前来找林绘锦的,但若是承认有病……
男人都是要自尊的,尤其是在这一方面的,千现在心中很后悔为何当时云辞要他来看病问诊的时候拒绝。
林绘锦像是知道千心中所想,忍笑宽慰道:“不过你不要怕,我江河也算是在这方面小有名气了,你我既然在晏城相遇,那便是缘分,我便是穷尽毕生医术也会治好你的。”
话落,林绘锦便真的煞有其事的提起笔在宣纸上簌簌的写下了方子交到了千的面前:“记得按时服用,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晏城,若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找我,毕竟,我除了在这方面擅长之外,其他地方也略有精通。”
千黑着脸,心中气急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忍着怒气的将药方拿在手中,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
而在人群之中,隐匿着自己踪迹的云辞和宴大夫却是看着黑着脸的千忍俊不禁。
“主子。”
千将林绘锦开出来的药方递到宴大夫的面前,宴大夫欣赏片刻之后由衷的感慨:“这江大夫倒是着实有意思。”
“这方子并非是诊治不举之症的,不过是一些补肾养气的好药材罢了。”
是药三分毒,林绘锦不可能随便给千开药方,哪怕知道千是不会真正吃的,可是他既然能坐在自己的面前,想来的都是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林绘锦偶尔调皮一下不犯法吧!
之前在其他的地方,林绘锦支摊问诊的,都是一些寻常病症,而男科方面的,都是私下去医治的,毕竟其他的人也都是要面子的,不肯光明正大的在人群的目光注视下来看病。
“传闻江河医术高超,为人却是脾气有些怪异,听闻晋王殿下也是不举,曾经数次上门想要江河去医治,但江河……都……拒之门外!”
宴大夫收起眼中的笑意,眸光郑重的看着云辞。
作为这段时间风头最盛的江河,江湖中对她的传言也很多,可谓是绘声绘色,否则也不会在江河自报家门的时候,宴大夫便对江河的态度改观,除却出于对江河的欣赏,他更想了解江河的医术是否像传言中的那么好。
千去试探江河,也无非是想要对江河更多一步确切的了解。
起码现在,知道了江河不只是医术高超,并且还是个……十分有趣儿的人了!
宴大夫将目光放在云辞身上,等待着云辞的回答,毕竟,如何决定还是只有云辞才有权利,不想云辞什么都没说,只是眉心紧拧着的离开了。
千和宴大夫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跟在了云辞的身后。
而就在林绘锦收了摊子打算提前回客栈休息的时候,迎面却突然一道身影撞了上来。
“抱歉。”
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面具的南宫冽缓缓开口,更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搀扶着林绘锦,让林绘锦没能倒在地上。
因为林绘锦的打扮是男装,南宫冽也没有觉得什么问题,但是在接触到林绘锦的手腕的时候却发现肌肤细嫩白皙,那分明是……
女人!
南宫冽有些尴尬,对不起还没说出口,林绘锦便已经疏离的颔首,道了声谢之后便跟着容枫匆匆离开了。
“幸好姐姐机智,总是能化解各种各样的麻烦!”
回到了客栈,林绘锦长舒了一口气,很显然,应付千这种突然的情况并非是第一次了,不然她也不会应对的如此娴熟,只是这次有些紧张,是林绘锦担心云辞可能躲在某处背后观看。
他太小心谨慎了,想要他放下警惕和防备实在太难。
林绘锦这个准备做了三年。
可是在三年后知晓云辞的存在之后,还是不由得紧张担忧。
容枫却是一脸担心的看着林绘锦:“姐姐,不如这次看了灯会回去之后,你便开一家店铺,做坐诊大夫吧。”
“或者你可以吩咐我来面对这些人。”
到底林绘锦是个女子,容枫的心中倒不是很介意男女之防,只是担心林绘锦会遇到危险,那便没什么必要了。
这三年的时间里,林丞相不只是一次想要林绘锦安定下来,可是不想每次都是林绘锦说服林丞相越走越远,越走时间越久。
原以为林绘锦会拒绝,或者是想一会儿拒绝,不想林绘锦在听了容枫的话之后,柳眉紧蹙起来,却是认真的在思考他的提议。
说话间两人已经找好了厢房位置坐好,吩咐了小二点菜之后的闲暇功夫,林绘锦郑重的说道:“好,等着这次回去之后,我便开一家店铺,彻底安稳下来。”
三年期限就快要到了,云辞和南宫冽会一同风光回京。
这三年中自己做的准备已经够多的了,而云辞回京之后,她也没有再去四方游历的必要,她所要做的事情便只有如何医治好云辞,也的确是需要在京城中有一处店铺所在,这样才方便云辞派人找到她。
容枫本是抱着试探性的态度来劝说林绘锦的,毕竟连林丞相都无法劝说好她,可是没想到这次林绘锦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一时之间到是让容枫无所适从了!
见到容枫这般惊讶的模样,林绘锦红唇微微的扬起,目光璀璨的笑道:“怎么了?为什么如此诧异啊?”
“觉得我答应你,很意外吗?”
容枫老实的点头。
林绘锦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小枫,你不用觉得奇怪。”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只有对错,无关其他,你说想要我在京城安定下来,自己开一间店铺,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便答应你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原先爹爹劝我的时候,是因为我还想要四处游历转转,但是现在三年的时间足够了,便是你不说,我也是自己想要安定下来的!”
林绘锦耐着性子的解释道。
“小枫,我是你的姐姐,和爹爹一样,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若你愿意,可以将我们当成亲生至亲,除了生死,再没什么能让我们的亲情分离,知道了吗?”
容枫执着的起源,便是因为他的不安,他的恐慌,他的不确定。
哪怕林绘锦永远都会将容枫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他,陪在他身边需要诉说很多次,但林绘锦依旧会有那个耐心,不厌其烦的告诉容枫,直到他彻底相信,并且安心的那一天。
端午气氛正浓,客栈外面已经高高挂起了各种各样的灯笼,透过客栈的窗桕便能看见漆黑中那一抹抹光亮,好像萤火虫一般却能照亮黑暗。
容枫目光遥远的望着那窗外的景色,淡淡的光辉照在林绘锦的脸上,替她平添了几分光晕,暖暖的,就好像是照在心里一般,容枫的心中更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林绘锦方才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是自己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出了生死,再没什么能让她们的亲情分离……
她们不会分离……
不知道为什么,容枫焦躁不安的心仿佛会因为这句话而彻底安稳下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我知道了!”
容枫薄唇轻启,缓缓的吐出这么几个字,声音很轻,却是格外的郑重和认真。
她们是家人,是一辈子都离不开彼此的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听来容枫的耳中竟然格外的美妙动人。
林绘锦见容枫周身的气息缓和许多,便继续笑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对亲人和亲情并非很理解和看重这是正常的,很多像你这个年纪的少年现在正是在叛逆的时候,等着再过几年,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娶进门来,让她替你生儿育女,到那个时候,你便会体会到家的真正意义,也便不会觉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林绘锦没有瞧见容枫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而是专心在吃饭这方面上。
――
一连几日,林绘锦都收到了宴大夫的请帖,邀请她去探讨医术。
令林绘锦松了一口气的是,在宴大夫的院子已经找不到云辞的身影,想来是辽城军情紧急,云辞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林绘锦同宴大夫大胆的说了自己在男科方面的研究和看法,频频的让宴大夫钦佩,除此之外,宴大夫也是打算亲自来试探林绘锦了。
“江大夫。”
林绘锦目光凝重的看着宴大夫:“您说。”
“江大夫医术如此高明,为何会找到我的门前呢?”
若说三年前林绘锦的医术可能只是靠着现代药箱和金手指才能治病救人,可是这三年的功夫,已经会很好的磨练出来一个人的能力和本事,现在的林绘锦,经过这三年足够多的时间,已经能自己便从容不迫的治病救人了,金手指和现代药箱只不过是辅助的作用。
林绘锦想也没想的回答:“学无止境,江某觉得江某现在的医术是远远不够的,还有很多把病症都是没有把握去彻底治好的,既然当初选择从医这一行,那便要学有所成,不管有多辛苦,都要尽最大的可能去完成。”
“江某游历行医也便正是想要做好这件事情,每到了一个地方,习惯便是先摆放一下当地的名医,毕竟尺有所长,江河无法看破想出解决办法的病症,总会有其他的名医知晓办法,如此耐心讨教之后,于江河而言,也是有着显著的帮助!”
这套说辞是发自林绘锦真心,所以在回答起来也不会那么吃力:“至于为何找到宴大夫的门上,实则是托客栈小二的功劳,是他向江某介绍宴大夫所在,他坦言,曾受过宴大夫的救命之恩!”
说起客栈的那个小二,宴大夫是有印象的,看着林绘锦态度诚恳,目光真挚,他也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想来也是云辞太过谨慎,才会迟迟想要试探江河。
宴大夫态度缓和的笑了笑:“惭愧,惭愧。”
“竟能得江大夫如此看重,实在是让宴某惭愧。”
林绘锦淡然道:“其实江某心中也是对宴大夫有些疑惑的。”
“哦?”宴大夫挑眉:“愿闻其详。”
林绘锦思忖片刻笑道:“宴大夫大才,您的才能是江某在游历的这些年中所见识到的广最厉害的,这样的才能便是居于深宫为宫中御医也不为过,或者隐匿山林成为隐士名医,何以会屈才到了这小院落,若不是有缘认识到客栈小二,怕是连江某也会无缘得知宴大夫所在!”
其实是林绘锦好奇,为何辽城的战况如此严峻,宴大夫不在云辞的身边,反倒是跑到了晏城做什么?
不想宴大夫在听到了林绘锦的问题之后开怀笑了出声:“江大夫问的的确是一个好问题。”
“只不过,谁说的隐世便只能呆在山林之中?”
宴大夫声音一顿,林绘锦豁然明白。
“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世?”
宴大夫如实的点点头,起初他是时刻都跟在云辞的身边的,可是他的性格向来不喜欢被拘束,之前辽城战况严峻,死伤惨重,他不得不在云辞的身边,一方面照顾云辞的身体,一方面也去治疗一些受伤的士兵,后来辽城的状况得以缓解,宴大夫便在辽城四周寻了个舒适的院子,专心研究治疗云辞身上的毒的药方。
“受教了。”
林绘锦发自内心的感慨,像宴大夫这样的心性她暂时还做不到,只有心中真正无牵无挂的人才会放下一切甘心做个平凡的人,她不行……她的心中还有执念和还有未做完的事情去做。
宴大夫笑容可掬:“江大夫年少有为,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凡,不必妄自菲薄!”
宴大夫如今已是花甲,而江河却看着不过双十年纪,正是大好年华,将来还有诸多的时间在医术上面建树:“对了,江大夫,你可曾听闻今日晏城的灯会?”
见林绘锦沉默,宴大夫转而开口提议道:“晏城的灯会还是很有名的,宴大夫既然游历到了这里,便正好欣赏一番,也算是不枉此行。”
看着江河这般的年纪,应当还未成家,端午的灯会名为赏灯,实则是在给少年少女相互表达倾慕感情的机会,刚好适合江河这样的小年轻。
林绘锦听后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江某此行便正是想要来见识见识晏城的灯会的,游历行医是一方面,看遍这大好山川河流也是另外一种目的。”
实验证明,人总是呆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她的思维会固有话,情绪和心情也会因为乏味而变得低落,适当的走一走,见识见识新事物,除了开阔视野和见识之外,还会增长阅历,百利而无一害的方法。
宴大夫眸底目光一闪而过:“那江大夫便早些回吧,好好的做一番准备!”
林绘锦颔首,离开之际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各家店铺的门口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林绘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信步走到那卖花灯的小摊旁,看着各种做工精巧的花灯,认真的选了一盏。
就在林绘锦选定在那盏金鱼灯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也是伸在了那金鱼灯的面前,林绘锦微微愣神,却是恍然抬头去瞥向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的主人,男子的容貌很是普通,可那双手却是出奇的好看。
二人在半空中不小心碰撞,又几乎是同时两人又收回了手,林绘锦有些窘迫的低着头。
那男子清秀普通的脸上,一双眸子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中所想一般,周身气势隐匿,但依旧让林绘锦不敢就这么直视他的双眸。
“对不起。”
似乎知道自己的唐突,那位少年书生缓缓的开口,清润的声音些许温柔,虽然两个男人之间磕磕碰碰都是一些小事,但那少年还很是温和有礼:“这盏金鱼灯做工很是精致,在下觉得甚好,若是阁下也喜欢这盏,那便让给公子吧!”
公子二字恰到好处的提醒了林绘锦,她现在是男身,很快的林绘锦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抬头目光礼貌的看着那书生少年:“不……不必了,若是公子喜欢,让给公子也可。”
她又不是什么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能自拔,还非要到了别人相让的程度,能有人和她目光一样,她便已经很开心了。
见林绘锦相让,那书生也很慷慨,同林绘锦微微颔首间便已经将银子递到了小摊老板的面前,将那只金鱼灯拿到了手上,林绘锦转身准备离开,却再度被那少年叫住。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情吗?”林绘锦疑惑的看着那少年,停住了脚步,眼神却是不自觉的落在那少年的脸庞上,明明是很普通的五官,可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好像同这少年说话会有一种不自觉的心情舒畅的感觉,所以在面对这少年的时候,林绘锦也格外的有着耐心。
“这灯送给你吧。”
不想那少年竟然想也不想的便将方才付了银子买回来的金鱼灯送到了林绘锦的面前,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目光柔和的看着林绘锦。
林绘锦微微有些愣神,面对送在面前的金鱼灯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迟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是作何?”
明明这金鱼灯也是那少年的心中欢喜,又是他刚刚买下来的,两个人也是素昧平生,却说要送给自己?林绘锦心中奇怪,更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给的东西,不想少年却是笑得有些腼腆:“你别多想,只是觉得这灯是你喜欢的,便想着送给你了,有时候喜欢不一定是拥有,成全也是一种美德。”
“希望你别嫌弃我。”
林绘锦微微愣神后便是怅然一笑,也没有扭捏:“好,那便谢谢你了!”
将那金鱼花灯接下,林绘锦再度开口:“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趣一起?”
虽然说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放花灯倒是少有,但是不妨碍这良辰美景,夜晚悄然降临,河岸两道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少男少女,河面上也飘着诸多的花灯,林绘锦取了火折子将那金玉花灯点燃,随后缓缓的放在河水中。
所谓的放花灯也不过是大家对彼此的一个美好的寄托罢了,而林绘锦则是纯粹的来图个热闹。
“对了,还未问你的名字?”
少年书生抿唇,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辛设。”
“辛设?”林绘锦喃喃自语:“倒是个奇怪的名字呢,不过也很好听!”
“对了,端午怎么没见你同心仪的女孩子一起?这花灯送给我了,你怎么办?”林绘锦大方的笑了笑:“不然我赔给你一个吧!”
辛设却是摇摇头:“没有。”
“我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只是单纯的觉得那盏灯好玩而已。”
林绘锦点了点头,声音落下之后,两人便信步在河边走着,却都默契十足的,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晚风微微的吹着,河面激起阵阵涟漪,林绘锦望着那少年打破沉默:“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容枫还在等她,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容枫该着急了。
虽然和辛设只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可是感觉却是很奇妙的存在,让林绘锦觉得和辛设在一起的时光会分外舒服安心,或许这便是缘分吧,茫茫人海之中能让你遇到让你觉得舒服的人,也是一件蛮幸运的事情。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绘锦转身之际,少年犹豫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