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我可能要走了!”晚饭过后,高骆云趴在教室的窗台上,望着正欲西垂的夕阳,楼下是学校的一个大广场。
“啊,什么意思,转学吗?”徐棋转过头问道。
“嗯嗯,应该是吧,大概率下学期就回老家上学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挺好的吗,回去又很麻烦,况且两地之间教学内容和方式也有差异,那你到时又得重新适应了。”
“这个也没办法呢,听家里人说,后面中考的时候异地上学很麻烦,到时就怕万一上不了学,所以我爸爸就说趁现在刚一年,还有机会,早点转回去也还来得及,不然到时初三转回去就晚了,万一那边不接受就恼火了。”高骆云一脸无奈。
“额,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上学的,至于升学问题嘛,这个完全不用我去考虑了,哎,那你到时在那边,咱们见面就很难了呀,虽说也不远,但来回也差不多一天时间。”
“是啊,不过这个暑假还可以玩一段时间吧。”
“嗯嗯,那你给老师说了吗?”
“额,还没有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老师一开始就对我寄予厚望,我完全是开不了口啊,所以只有等到时让我爸爸给老师打电话吧。”
“没多久这学期就要结束了,好快啊!”
“是啊,”高骆云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我马上都要十四岁了呢!”
“额,咱俩也差不多!”徐棋跟着他,望着某个座位,“咦,那你给他说了吗?”
“额,谁?说什么?”高骆云一脸疑惑。
“就是这人啊!”徐棋伸长脖子示意。
那座位上没人,课桌上的书本叠放得整整齐齐,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教科书还停留在最后几页,上面还压着一支白色的签字笔。现在饭后应该是和同学在操场上玩吧。
毕竟晚饭时间有一个小时呢,今天轮到高骆云他们打扫教室卫生,顺便就聊到了这个话题。
陈若曦呀,好像是没有跟她提过这事儿呢!
见高骆云沉默不语,徐棋便猜到了这小子定然没有说,大概他也懂吧,这事儿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呢,毕竟此后相隔这么远,联系必然是不方便,况且当时各自也没有手机,更别说见面了。
“没说吧,这种事还是得说说啊,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徐棋说着。
“啊,我都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毕竟我爸爸这周才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我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哎,再等等吧!”
“这个随便你咯,我觉得吧,还是最好是在校外找个地方单独说吧!”徐棋补充道,毕竟班里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其他同学的猜疑,万一老师知道了就……”
徐棋没再继续说下去,让他自己琢磨琢磨。
“嗯嗯,看吧,看看哪天有时间再说吧。”高骆云低着头,闭上眼。
晚自习上,徐棋和往常一样照旧地在桌下看着小说,头顶上的电风扇沙沙作响。
今晚是历史老师守晚自习,历史老师坐在讲台上,低着头,正在准备明天的教学内容。底下隐隐约约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安静点,自己做自己的作业,作业做完了的,预习一下复习一下学习过的知识点,没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历史老师戴着眼镜,头也没抬起来。
底下同学有几个在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在传纸条,从最前面传到最后面,是真不怕被抓到啊。
高骆云低着头看着书,作业早就写完了,眼睛时不时的停留在左前方,看样子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陈若曦正在埋头写着英语习题,偶尔用她那白皙的手指拨弄着垂落下的发丝。
“你作业写完了吗,又在看小说,”瞥了一眼正在看小说的徐棋,夏婉月用笔在徐棋的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在看什么?”
“哇,你干嘛,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老师下来了!”徐棋一个哆嗦,小声呵斥。
“哟,还看推理呢,”夏婉月睁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就你这智商看得懂吗?”
“你管得挺宽的,写你的作业去,”徐棋埋下头,手里转着笔,“哦,对了,等下万一老师来了,提醒我一下!”
徐棋的位置是在教室的中后方靠墙,虽说比较安全,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天生的警惕性,还是得时刻注意老师的动向。
“管你呢,又不是我被抓住,又不是我进办公室挨批!”夏婉月别过头,继续写着作业,低声道。
“哼!爱提醒不提醒,爷我不怕!”
“夏天真是热死人了,30多度的气温我身上的湿透了!”第一节晚自习课后休息时,徐棋走到教室后的阳台上抱怨,“头顶这几个风扇有什么用,我们那里都吹不到,只有在风扇下面的人舒服。”
初一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还不觉得,小学期学校非要要求上晚自习,说什么学业加重了,就连老师也是轮流来守,因此很多离家较远的同学就索性住校了,真是麻烦。突然加晚自习,又热,晚上还有蚊子,点蚊香也没啥用,真是苦不堪言。
“没办法,学校又不装空调,那些领导在办公室吹着空调,看看报纸,确实很爽。”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同学说道。
“害,是啊,有个空调就好了,也不至于大夏天在这里乘凉,还有蚊子。”
终于熬完最后一节晚自习,徐棋和高骆云出了校门,空气中充斥着高温。昏黄的路灯下聚集了一大堆飞虫。校门外停满了车辆,大多都是接学生回家的。
他们一如既往地走路回家,毕竟十几分钟就到了,也就没有人来接。
忽然一道纯白的影子从校门口划过,是熟悉的背影。
啊,高骆云心里一阵抽搐,眼神略带一丝惶恐。
“怎么了?”徐棋回头看去,果然是她,要不你去打个招呼,或者送她回家,毕竟也送不了几次了!”
“额,算了吧,我们早点回去吧!”
正在他俩凝神之际,陈若曦转过头来发现了他们。
“喂,今天这么走这么晚,平常不是铃声一响你们就飞下楼了吗?”
陈若曦抿了抿嘴,随后笑着对他们喊道。
“额……忙……忙着拿东西呢,今天……可真忙……呢!”高骆云有些语无伦次。
“额,是的,刚刚我钥匙没拿,回去拿钥匙耽搁了几分钟。”徐棋看出来他的窘态,急忙圆场地补充道。
“哦哦,那你们早点回家,拜拜咯,明天见!”陈若曦礼貌点头,挥了挥手。
“拜拜!”徐棋点头。
高骆云木讷地挥挥手。
“怎么你确实不去送送她?”穿过马路后,徐棋对高骆云说道。
“走吧,早点回家。”高骆云岔开话题,加快脚步。
徐棋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六月底初一第二学期考完试后,也就正式迎来了暑假。
最后一场考试是历史,考完试出来后,大概下午四点多。班主任在交代完暑假注意事项以及暑假学习任务后,便宣布了放假。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快五点了,依旧是晴空万里,太阳光晒得人直发疼,汗液从发根处滑落下来,三三两两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老长。
陈若曦和几名女同学被留下来打扫卫生,放假之前,通常都会把教室挨个打扫一遍,椅子要叠放在桌子上,抽屉里的书本要全部带走,实在带不走的,便会直接当作垃圾清理掉。
徐棋为了收拾抽屉里的杂物,便拖到了最后几位同学,高骆云为了等他,也帮他收拾了起来。班主任整理好物品,从办公室回到班级,看见正在收拾打扫卫生的陈若曦等人,交代了一些事情,恍惚间看到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徐棋两人,便吩咐道。
“你们二人收拾好后帮他们收拾一下教室,把教室的椅子叠到桌子上哈!”
徐棋二人听后,面面相觑,反应了几秒,随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好,老师慢走!”
“嗯嗯,收拾好后早点回家,别在外瞎逛哦!”
交代完后,班主任拎着手提包下楼去。
“额,机会来了,现在就几个人了,你不得去好好表现一下吗?”徐棋蹲在地上收拾着书本,用肩膀拱着高骆云,行了,最后一点书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你去帮忙啊!”徐棋用命令的语气小声对他说。
“啊……现在吗?”高骆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然呢,你还在等啥呢?”说罢一把手把他推了出去。
高骆云抬头一眼望见了正在沾湿的抹布擦着黑板,瞬间脸涨得通红。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陈若曦擦了一小块黑板,转头准备清洗一下抹布,正撞见呆滞在桌子旁的高骆云,目光交错。
“啊……没有吧……可能是今天太热的缘故!”高骆云指了指窗外辣眼的太阳。
“哦哦,正巧你们还没走,来帮我擦一下黑板,我身高不够,你们男孩子要高一些!”陈若曦有些花的脸,上面正滴落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说罢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额,好!”高骆云迟疑了几秒,阔步走向讲台,从陈若曦手里接过抹布,手指触碰的瞬间,高骆云心脏感觉都快蹦出来了。在布满洗洁精泡沫的水里搓了几下,转身面向黑板擦了起来。
不多时,黑板便亮洁如新。
“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把椅子叠起来就可以了!”陈若曦整理好衣物,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众人说道。
嗯嗯,另外几名女同学答应着。
“哎,算了算了,我们两个男的就够了,”徐棋把书包放在教室外的桌子上,回头对那几名女同学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名女同学,稍加思索,其中一人说道:“行吧,那我们先走啦,你们早点回去,额那你呢,咱们一起吧!”随即转头望向陈若曦。
“你们先走吧,老师是把教室钥匙给她的,她还要锁门呢!总不能把钥匙给我们两个大老粗吧,到时丢了我可担待不起哦!”
徐棋抢先一步说着,然后推着那几名女同学,最后道别说了拜拜,然后回到仅剩三人的教室里。
“好了,我们开始吧,”徐棋边说边往桌上搭起一张椅子,“别愣着啊!”
高骆云神游中反应了过来,“哦”了一声。
“我也来吧,”陈若曦看着二人忙碌的样子,“反正也不重,这个我倒是搬得起!”
“不用,你在门口等我们就行了,一会就好了。”徐棋用手推辞,一边向高骆云慢慢靠去。
“怎么,最后一天了,成败在此一举了,今下午你可得抓住机会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徐棋小声地在高骆云耳边嘟囔着。
“额,我试试吧,我感觉好难啊!”高骆云一脸为难。
“别怕啊,就几句话的事!”徐棋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说。
几分钟后,收拾完毕,待陈若曦锁好门窗后,徐棋和高骆云在楼梯口处等着她。
一起下楼后,徐棋突然回头对他俩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得去一趟医院,我爸爸好像住院了,哦……先不说了,我先走了,你们先聊……”说罢,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匆匆地向小门处跑去,随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啊,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啊!高骆云一脸茫然。
陈若曦微笑地向奔向远处的徐棋喊道:“拜拜,注意安全!”
在阳光直射下,盛夏的风中夹杂着一些肉眼可见的灰尘,犹如那小时候在农村的散落在天地间的蒲公英一般,不知道魂归何处,也不知道会在哪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