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贾雨村言语颇有文采,不仍优待与他,礼仪做的十分周全。
书房之内,贾政坐于正椅,贾雨村坐于一侧的副椅,身后有一个檀木书柜,藏书近千。
“近日朝廷起复旧员,正是机会啊”。
贾政从身后拿出一纸文稿,一边正声道。
又双手将文纸放于桌前,缓缓转头看向贾雨村,正声道:“吏部钱大人,大明宫内相戴公公,都是敝府挚交,我亲自举荐,会玉事其成的”。
“愚侄全仰仗大人扶持了”。
贾雨村敬道,又装作十分感激的样子,同时深深点了一下头,以示尊敬。
“不过吏部所需的费用”。
还不等贾雨村说完,贾政紧接着说道:“这就不劳先生多虑了,最近听说金陵应天府缺出,先生可有意吗”。
见贾政转头看向自己,贾雨村直愣愣的与他对视,目不转睛。
回过神来,面色十分激动,急忙道:“愚侄终身铭记大人再造之德”。
紧接着又激动的站起身,拱手鞠躬道:“结草衔环,亦当图报”。
贾政连忙将之扶了起来,笑道:“时飞果真是知恩图报,不枉我亲自举荐……”
贾雨村的言语之中,竟有些知遇之恩的味道。
……
林黛玉、刑夫人走在前面,几个碧衫丫鬟跟在后面,她们面露笑意,有说有笑,颇为喜庆。
不一会儿便经过几间正房与厢房,一路走出了垂花门。
垂花门前有一辆翠幄青紬车,车前有一众小厮在一旁等候着,看样子已是久等了多时了。
邢夫人搀扶着黛玉坐到了马车上,转身对一个红衫丫鬟说道:“到外面的书房请大老爷”。
“是”。
丫鬟恭敬的应道。
邢夫人说罢,也随之上了马车,与黛玉相坐一起,旁边又有一婆子拉下布帘。
一个嬷嬷看向拉车的小厮,随声道:“走吧走吧”。
小厮们抬起马车,最后拉至宽敞之处,替驾上驯骡,走出了西角门。
最后又往东走,至荣府正门,见一隔档黑油大门,又走至仪门之前,方才停下来。
待一众小厮退出,邢夫人拉着布帘,又搀扶着黛玉的手,不急不慢的走进院中。
见其房屋院宇,想必是荣府中的花园隔断过来的。
走进三层仪门,只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
院中名木、山石皆有,随处可见,颇有一番古墨画之景色。
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接,邢夫人同黛玉坐在炕上,等待大老爷贾赦到来。
不久,一位棕红衣衫的丫鬟匆匆而来,回话道:“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
待丫鬟下去,邢夫人便温声慰道:“大舅说的好,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和家里一样”。
“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若有委屈之处呐,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邢夫人一边拉着黛玉的手,一边看向她俏白的脸。
林黛玉听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又坐一刻,便站起身来,与邢夫人告辞。
邢夫人见状连忙起身,苦苦留道:“吃过晚饭去吧”。
林黛玉一笑千金,细语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后恍然道:“这倒是了”。
说到此处,邢夫人便送黛玉至了仪门前,又嘱咐一旁的丫鬟、嬷嬷,道:“你们便跟在姑娘身边吧,姑娘有不懂之处,你们尽管解答”。
丫鬟嬷嬷们连忙点头,齐声应道:“是”。
待黛玉告辞远去,直至不见踪影,邢夫人这才转过目光,缓缓回到府中去。
宁荣街的一处二进小宅——
此时贾凝早已从荣府回来,在凉亭与彩薇、晴雯两个丫鬟叙了叙旧。谷玖
一刻后,薛芸踩过碎石小路,急忙的走了过来,来到贾凝身旁,直言道:“王嫂嫂那边同意了,说是要咱先等一等,明年再许配也不迟”。
贾凝听后不仅皱了皱眉,面色颇为不喜,道:“什么叫作同意,我看她们一点诚意也没有,还说什么明年许配也算不迟,照她们这样说,成亲估计要到后年了,拖这么久,怕不是有什么事情”。
又肃道:“此事不如就此了结,图个清静”。
薛芸一听连忙急道:“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她给我回的信中,明确说的是同意”。
贾凝的目光移至一脸不满的薛芸,道:“就算作母亲说的话是对的,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两年的时间会耽误多少……”
最后即使贾凝怎么努力劝说,薛芸还是不为所动,好似被迷惑住了一般,不由分说的将此事定了下来,态度十分坚定。
对此贾凝有些无奈,确是没有什么办法。
古代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这时的黛玉已经走出了贾赦的厅院,又进到了荣府中。
林黛玉微微掩口,缓缓下了车,由一众嬷嬷引领。
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走去。
仪门内是一个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以林黛玉的见识,一眼便知这是正经的正内室,一条大甬路,可以直接出大门的,这便是贾凝常出的一个侧门。
抬头一看,迎面先见的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禧堂”。
后面写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再往后看,又见一行字“万几宸翰之宝”。
林黛玉带着娇弱的身子,走进堂屋中,微微一拜,抬眸而看。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盒。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之处不在这间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待熟悉了一下荣禧堂,就有一个老嬷嬷引领黛玉进到了其中。
进入屋中,只见临窗大炕上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搀扶黛玉的老嬷嬷开口说道:“姑娘就先坐在炕吧”。
林黛玉微微点头,不过她未上炕,而是坐在了东边椅子上。
王夫人房中的丫鬟端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量着这些丫鬟们。
不禁感觉其妆饰衣裙,举止行动,与别家很是不同。
茶水还未喝完,便有一个身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太太说,请姑娘到那边坐罢!”
林黛玉顿是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无奈被迫听从,又由一众老嬷嬷引领至到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黛玉走了进去,只见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得青缎靠背引枕。
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黛玉上前挨着王夫人坐下,只听王夫人先说道:“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日后再见吧”。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玩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是,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个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
又轻咬字眼,不过常人难以察觉,只听她道:“以后不要睬理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惹他的”。
林黛玉微微蹙眉,有些谨慎的询问道:“舅母说的可是我那位衔玉所生的哥哥?在家时常听母亲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虽然淘点气,说是对姐妹们是最好的”。
“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笑道:“你不知道,他与别人不同,自幼最得老太太疼爱,与姐妹们一起长大……若是姐妹们与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理他”。
携着黛玉的手,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他有的时候甜言蜜语,有的时候有天无日,有的时候又疯疯傻傻,只休得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