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窗子照进里间,刚用完膳的池妧正躺在榻上小憩。
忽而听到外间传来一阵人声:
“哟,翠竹姑娘,公主可在殿中?”
“原来是李公公啊,公主刚用了午膳,此时正小憩呢。”翠竹一看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内侍之一——李兴合,便忙笑着迎道。
“那咱家就不打扰公主午睡了,还得劳烦翠竹姑娘代为传话。
“那是自然,公公请讲。”
“午后陛下传话,皇家别院相关事宜皆已打点妥当,公主可即刻前往。”
“有劳公公走一趟了,待公主醒后,我定当转达。”翠竹欣喜道。
“既然话已带到,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公公且喝盏茶再走吧。”
“谢过姑娘好意,只是陛下那边还有事要处理,正等着我回去呢。”
“哦,那是,陛下跟前的差事是最要紧的,可出不得错。”
翠竹又往李公公的方向走了两步,倾身小声道:“一点心意,还请李公公笑纳。”
说完,一袋鼓鼓囊囊的银钱便落到了李公公手上。“姑娘客气了,好说,好说。”
李公公一边将钱袋子往袖中收,一边眉开眼笑:“那咱家且先走了,还请姑娘留步。”
“李公公慢走。”
见着李公公的人影消失在宫门外,翠竹才转身进到里间。
“翠竹,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呐?”池妧因为被人声吵醒,懒洋洋地问着。
翠竹快步走上前,欢快道:“公主,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他传话说,陛下吩咐,皇家别院已打点妥当了,公主可即刻前往。”
“真的!那太好了!没想到真的跟你昨儿说的一样,果真今儿午后皇兄就将那边打点妥当了。”池妧一改方才的慵懒,直起半个身子神采奕奕道。
“是呢,那公主,何时前往皇家别院啊?定好时辰,好给陛下那边回话,咱也好提前做准备。”翠竹提醒着。
“嗯……,若现下走过于仓促了,傍晚再走估计到别院天早黑了,也不安全。就明日清晨用过早膳再走吧。”池妧单手托着下巴,小脸认真地仔细想道。
“那就按公主说的,我这便传话下去,让大家各自都准备着,明儿用过早膳即刻启程前往皇家别院 。陛下那边,我让清溪回话去。”翠竹试问着池妧。
“好,就这样。”池妧满意地点着头。
翠竹下去传话,已经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了,兴许一会儿便能回来,池妧心想道。
虽是春末初夏,下午时候还是不免有些闷热,池妧就让映月和花容把窗户都打开,透透气,也好让风多吹进来些。
待二人打开完窗子,池妧顿觉舒爽凉快许多。
春芽则端着汤药进来了,刚进来便觉一股凉意沁人心脾,“呀!可真凉快啊。”春芽不自觉道。
接着走近池妧,将汤药放在榻边的黑木几上,又说:“公主,咱们喝药啦。这殿中如此清凉,仔细着凉,快把这碗热汤药喝了,暖暖身子。”
池妧听完这话,一时间哭笑不得,便打趣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会哄人喝药啊?”
春芽也嘿嘿地笑着:“还不是公主每次都不乐意喝药,非得人劝着哄着,才肯喝,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年纪小。”
“好啊,你这丫头,不仅会哄人,还学会打趣我了。看我不挠你痒痒。”
池妧说罢,便上手闹春芽,春芽抵挡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连讨饶:“公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主,我,我知错了,哈哈哈哈,快别挠了……”
一旁的映月和花容,看着玩闹的二人微笑着摇摇头,映月正要出声制止,正好翠竹此时进入殿内,朝里间走着:
“这里间怎地如此热闹,欢声笑语的,我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快让我瞧瞧。”
看到在榻上玩闹的二人,翠竹脸上也泛起了笑意,连连说到:“好了,公主,你就饶了春芽吧,别跟她闹了,小心身子,还没大好呢,仔细又头晕。”
池妧这才住了手,扬起小脸得意洋洋地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小春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打趣我。”
春芽正理着刚刚玩闹时弄皱的衣裙,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的公主,春芽闹不过您的。”
翠竹瞥见那黑木几上的汤药,端起来忙说:“光顾着闹,怎地药要在这儿呢?”
责备地看了看春芽等三人,只见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就没再说什么。
翠竹摇了摇头,又用手试了试药碗的温度:“还好,药还温着呢,公主快些喝了吧。”
池妧也不矫情磨叽,顺嘴接着翠竹递到嘴边地药勺,一口一口地乖乖喝着。
毕竟刚刚是自己闹春芽的,也没收住手。
池妧趁着喝药间隙:“你别责怪她们,是我主动闹春芽的,我想着要去皇家别院了,提前开心一下嘛,就跟春芽闹一闹。”
“公主可别惯着她们,这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次要的,得拎得清楚才好。一时兴起玩闹事小,将来误了大事可怎么行?”
“是是是,我们翠竹说的是,大家都听见了,下一次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以后都先喝药,然后再跟她们玩闹,嘿嘿。”
说完,池妧还冲春芽眨了眨眼,春芽也不敢多做动作,只浅浅一笑。
翠竹听着,无奈地摇摇头,心觉: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
这一屋子,除了自己年长些,公主也好,其他几个侍女也罢,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都得看着,不然一不留神准玩儿疯了。
喝完药,翠竹还像往常一样给池妧递上一颗姜香梅子,中缓她嘴里的苦味。
“都吩咐完了吗?”池妧嚼着梅子问道。
“回公主,话都传下去了,就等着明儿启程呢。”翠竹答道。
“那就好。你们也都收拾好了吧?”池妧接着问。
“差不多都收拾好了。”
“那就行。对了,记着在路上也备着些零嘴,我怕嘴馋,这个蜜饯也要。”
“都记着的公主,已经备好了。”翠竹无奈地笑道。
“嘿嘿,翠竹真好,什么都记得,什么都安排好了。”
池妧冲着翠竹嘿嘿一笑,暗自思量着:有些个得力助手在身边确实比自己一个人强许多,日后定要多多培养培养,无论是侍女、内侍还是侍卫什么的,多些人帮自己、保护自己总是好的。
清溪从勤政殿回到梧栖宫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
她快步走着,直走进池妧的寝宫,见到里间榻上卧着的池妧便说:“回公主,已回了陛下话了,陛下说禁军、暗卫也已安排好,明早会跟着公主一起出城。”
“好,辛苦你了清溪,快下去收拾吧,早些歇着。”
“谢公主体恤,清溪告退。”
池妧在榻上打了个哈欠,想着今夜应该是映月和花容值夜。
朝外间唤了一声花容,花容闻声便走进了里间:“公主有何吩咐?”
“我困了,想早点洗漱。”池妧揉着眼睛懒懒道。
“好,我这就跟映月去备水,给公主洗漱。”
不一会儿,二人便端着洗漱用具走进了里间,池妧起身想往床榻上去。
二人见状忙要上前去扶,池妧飞快说道:“我想自己走,这两日觉着身子又好了一些,你们别扶我。”
二人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收回去了,便见着池妧缓缓向床榻走去。
还好,自己可以慢慢走了,头也没那么晕了,这些日子过得跟残疾人一样,走哪都要人扶着,尤其是她上厕所的时候,老尴尬了……
在床边坐好,映月和清溪一人为她擦脸和手,一人则帮她脱鞋袜洗脚。
待池妧洗漱完往床里翻了翻,再帮她整理好被褥后,才落下帘帐。二人转身便退到外间。
太阳初升,晨光熹微。
翠竹和清溪拉起帘帐,低声唤着池妧,催促她起床。
“嗯……不想起,还想睡……”池妧迷糊地嘟囔着。
“公主,该起了,您忘了,今儿要去别院呢。”翠竹小声提醒道。
是啊,今天要搬到别院去住,可不能耽误了。这么想着,池妧挣扎着还是起来了,翠竹扶着她,清溪则帮她洗漱。
直到洗漱完,池妧都没睁开过眼睛,只是借着翠竹的力坐起来了。
“公主,公主,不睡了,我叫映月把早膳端进来了,公主用些吧。”翠竹接着道。
“嗯……”池妧还是闭着眼迷糊道。
“映月,你喂公主吃东西,我扶着公主。”翠竹说着。
“好。”
就这样,二人一齐给池妧喂了些蔬菜粥和燕窝,见池妧不再吃了后,就觉得差不多了,帮池妧擦了擦嘴。
“公主该醒醒了。”翠竹一边伏在池妧耳边轻轻唤着,一边让清溪拿茶给池妧漱口。
事毕,趁着清溪收拾茶具,翠竹又道:
“清溪,你出去的时候,把花容唤进来给公主梳妆。”
“嗯,好,我这就去唤她。”
不一会儿,花容便走进里间,待花容进来看到池妧仍闭着眼睡觉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和翠竹一起扶着池妧到梳妆台前坐好。
同样的,翠竹在池妧身旁扶着她,花容则在前方为池妧梳妆。
“公主可别睡了,不然一会儿花容可要把公主化成小花猫咯。”花容哄骗着池妧。
“你敢,你不许把我化成花猫脸。”池妧终于清醒了一些。
“公主快睁眼看着吧。”翠竹也提醒着。
又眯了好一会儿,池妧缓缓睁开眼,半虚着眼睛说道:“我睁开眼了,快梳妆吧。”
花容从衣柜里帮池妧拿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挂在一旁,不再多说,先给池妧铺上一层粉,再描眉,接着涂上胭脂、口脂……最后再在额间点上一朵莲花状的花钿。
接着继续梳个垂云髻,再别上一只镂空莲花宝石步摇,戴上一对白玉菩提叶耳坠。
池妧困意渐去,瞧着铜镜中的自己越来越华丽起来,这么高贵美丽的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
感叹道:“花容双手是真的巧。”
“公主,梳好妆了,快些将宫裙换上吧,眼看着辰时就快过了。”
二人又将池妧扶起来站好,给她换着衣裙。
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在池妧身上,脚上又搭了一双云锦刺绣软面鞋,让池妧看上去既高贵优雅,拥有皇家的独特气质,又清新脱俗,活脱脱一位高贵典雅的美人儿。
“公主许久未上妆了,这么一打扮,倒和这些日子病着时大不相同了,看着不仅精气神好了,还多了些皇家气度与典雅。”翠竹也连连夸赞道。
池妧浅浅一笑,她自然是明白,去到外面跟在这宫里是大不一样的。
既然身为公主,就得拿出皇家的气质和公主的气度,这个范儿得拿起来,不能给皇家丢脸啊。
“一切都收拾好了吗?”池妧一改平日吊儿郎当,语气清冷。
“一切皆已准备好,马车已在殿外候着了。”翠竹恭敬答道。
“那便启程吧,前往皇家别院。”
“是。”众人应道。
上都城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正整装待发……
城门内外早已疏散了来往的人群车马,只给池妧出城让路。
“皇兄没说来送我出城吗?”池妧掀开马车帘子,缓缓地问挨着马车站着的翠竹。
“公主忘了,陛下政务繁忙,此时正在大殿与大臣们商议朝政呢。”翠竹耐着性子解释着。
是啊,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的皇兄是皇帝,每日都得上朝,退朝后,必要时还得再单独接见大臣,事儿可多了。
“皇兄甚是辛苦。”池妧叹道。
“有公主记挂,相信陛下会更勤政爱民的。反倒是公主,此行万不可再像在梧栖宫那般玩闹游戏了,也好让陛下安心些。”翠竹又凑近马车窗小心叮嘱道。
“你就放心吧,翠竹,我知道分寸的。”池妧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翠竹这番话从几天前就开始说了,日日念,时时说,听得池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快出发吧。”池妧催促道。
出于安全考虑,池妧的公主马车在整个队伍的最中间。
最前方是公主出行仪仗方队,后接着若干内侍、侍女和一队骑马的侍卫。
中间的马车两边最外侧分别是第一队禁军和第二队侍卫,中间夹着若干侍女和内侍,最里侧紧挨着马车的,则是池妧的贴身侍女,翠竹等五人。
马车后方接的是若干内侍、侍女和第三队侍卫,在队伍最后的则是第二队骑马的禁军和梧栖宫中的其他人员。
此外,运送衣物等相应物资的车队,今早一早便从另一条小路提前出发了,此时应该快到别院了。
“公主启程——”
随着翠竹声音一起,前方的内侍便挨个往前大声传道:
“公主启程——”
只见队伍开始缓缓向前,往城外皇家别院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