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上课了,老师都进教室了,还睡呢?”
“哎呀,别吵,困死了,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池妧,你别睡了。”同桌魏小乐的声音一直催着池妧醒来,可她真的眼皮很重,睁不开一点。
“就说我晕过去了吧,实在起不来。”
“你晕过去了,是吧?”
诶?听着这声儿怎么不对劲呢?不是魏小乐的声音了。
不好,这节课该不会是班主任的课吧,要死了要死了。
池妧内心挣扎着想:是醒还是不醒呢?
算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横竖都是死,还是醒吧。
壮着胆子,池妧带着一副即将赴死的表情缓缓睁眼。
咦?好像是翠竹?不是班主任?再揉揉眼睛,环视了一圈,还是跟昨天下午一样。
嗐,她还以为自己回去了呢,原始是个梦啊,吓死了。
“翠竹,是你一直在叫我吗?”
“是的公主,翠竹见您睡得不踏实,还一直呓语,许是梦魇了。看着辰时都快过了,早饭还没用,药也没有喝,就赶紧将您唤醒了。”
“噢,原来是你。”池妧若有所思地想着。
“怎么了,公主?”
“没事,我先洗漱吧。”
“好的,公主,映月和清溪一直在门外候着呢。”
“让她们进来吧。”池妧吩咐道。
寝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映月端着脸盆和白帕子走在最前面,清溪则端着食盘跟在后面。
别说这脸盆儿还真挺精致,铜制双耳雕花的,雕花边缘还做了金边,双耳上还各镶嵌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翡翠。
啧啧啧,看看,这就是皇家的生活,多么的奢侈啊,换做以前的池妧,是万万想象不来的。
映月伺候池妧洗漱完,清溪便将食盘端了过来。池妧看了一眼碗中食物,觉得过于清淡了。
白玉碗里是粥,旁边放了几碟小菜,外加一盅燕窝。
见池妧只是看着,似乎丝毫没什么食欲,清溪劝道:“御医说公主的病需要清淡饮食才好,饮食不能过于油腻辛辣,公主好歹用一些吧,伤也会好得快些。”
见池妧不为所动,献宝似的接着说:“这粥是春芽盯着小厨房做的,熬了约莫两个时辰,可粘稠、可软烂了,公主吃下去是易于消化的。这小菜也清甜爽口,还有这盅血燕,春芽单独在小火上煨着的,里面加了红枣、红豆、莲子、百合……”
“好了,我当然会吃啦,刚刚只是缓一缓,醒醒神,我想先喝一点粥。”
清溪连忙将白玉碗里的粥端起,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池妧嘴边:“公主,小心烫。”
“嗯——,好喝,这里面有股奶香味儿,是加了牛奶吗?”
“回公主,是羊乳,公主现下体虚,牛乳寒凉,可是喝不得的。羊乳不一样,羊乳温和滋补,正适合入粥给公主滋补。”
“真的好好喝,完全没有膻味!再来一口。”
三人见自家公主一边吃一边夸的样子,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公主吃点小菜吧。”翠竹将菜碟子往前推了推,眼看着就要帮她夹菜。
“我想自己夹,我只是受伤体虚,手好好的呢。”
“行的,公主。”
“粥也放下吧,一会儿我自己喝,血燕先晾在一边,等它凉些。”
“是。”翠竹三人说着便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池妧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白玉似的山药放入口中:“好吃。”
又夹起一片碧玉似的莴笋:“这个也好吃。”
接着,池妧又吃了些萝卜和木耳,她觉得都好好吃啊,食物原本的清香味被保存得很好,或者说是他们这里的蔬菜更加纯天然吧,又香又好吃。
池妧浅吃了一些,又叫清溪把血燕端了过来。
“公主,清溪喂您喝吧,这盅有些重。”
“那行吧。”
“啊——嗯!这个更好喝,非常的软糯顺滑,甜甜的,我喜欢。”
“公主喜欢就多喝一些。”
喝了五六勺的样子,池妧就有些饱了,连忙摆着手说:“不喝了,吃饱了。”
映月上前用另一张小帕给池妧擦了擦嘴角,接着递来一盏茶,“公主请漱口。”
池妧喝了一口,茶香四溢,格外清新。
此时清溪正收拾着餐具,翠竹则捧了一只小号的盂到池妧跟前,池妧顺势就将茶水吐在盂里,如此反复,直到嘴里清理干净为止。
漱完口,翠竹端着盂和清溪一起退出寝宫,直往外走。
映月又用第二块小帕给池妧擦拭嘴角:“公主,一会儿让花容给您梳洗打扮一番吧。”
“啊?还要梳洗打扮啊?我不是还病着呢吗?”池妧是一点都不想动。
“其实,自公主受伤以来,日日都躺在床上昏迷着,前几日刚醒过来,也没有打扮过,现下身子终于好些了,虽说病着,但也不妨碍咱们公主梳洗打扮呀,打扮一下,人也会看着更精神呢!”
“就属你嘴多。”回来的翠竹一边说着,一边往池妧这里走,“你快些去吧,将公主用过的这些帕子、盆和茶盏拿去清洗了。”
“我这就去了。”
“公主要是实在不想打扮,那就不打扮了。不过映月那丫头说得也没错,许是见您受伤这些日子憔悴了些,精神头不大好才说的,稍微打扮一下,看着气色也好些。”
“行吧,那就依你们说的,叫花容进来给我梳妆吧。”
“欸,好,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翠竹与花容便一前一后的进入寝宫,二人将池妧扶下床,再扶到梳妆台坐好。
还真别说,就这几步路,池妧头都晕得不行,脚步也是虚浮的,看来这脑子是伤的不轻,身体也差。
通过那面平螺钿背八角铜镜,池妧才看清楚自己的样貌:一张鹅蛋脸,两弯眉毛似新月,底下嵌了两颗黑宝石般的圆杏眼,上方缀着又密又长的睫毛,琼鼻小巧秀气,下方一张樱桃小口,整体看上去就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可爱娇憨又灵动,病中更是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池妧一边让花容帮她梳一个灵动俏皮的垂桂髻,一边摆弄、把玩着面前的一堆首饰,黄梨花木的梳妆台上尽是整盒整盒的发簪、发叉、步摇、耳环、项圈,堆排在一起,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忽地想起来,因为病着,池妧都还没来得及打听周围环境和人物关系呢,昨晚上只听了国家概况和她皇兄的一些事,现下又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花容啊,我忘记了许多事情,就连对皇兄的记忆都很模糊,更不要说其他的了。你能跟我说说吗?”
“行的,公主。”
“我那天是怎么坠马的?又是谁把我救回去的呢?是你们吗?”
“公主那天偏生要去郊外骑马,恰逢雨天,道路泥泞湿滑,不管我们几个怎么劝,公主您非要去,拗不过您,只好让侍卫跟着您去了……”
看不出来,她还挺倔。
池妧正想着,花容接着道:
“您那天可吓死我们了,雨天惊雷,马儿受惊一路狂奔,侍卫们根本追不上,哪知马儿带着您跑到了陡坡上,您就摔了下去,不过恰好封将军骑马路过,发现了您,把您救上来了。”
“后来呢?”
“后来等我们赶到时,公主您已经不省人事了,浑身被雨淋湿,还都是泥和草叶,头也磕破了,我们是既担心又害怕,封将军还将他的披风取下盖在了您身上,然后赶紧把您送回了宫里。”
“封将军是谁?”
“公主您……”,花容说着就小声啜泣起来,“您可真是受罪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呜呜呜……都怪奴婢们没有照顾、保护好您……”
“好了,没事了,不哭了啊。”池妧一边哄,一边寻思:好像是她自个儿非要去的吧,真是勇啊,雨天惊雷,策马奔腾,想想都刺激。
“不许哭了,我现在都快好了,你还没说呢,封将军是谁?”
花容这才收了哭音,抽噎着:“就是、就是公主儿时的玩伴啊,封家现存唯一的血脉,封衍行。封将军小时候可喜欢找公主一起玩儿了,可能也是因为其他人都欺负他吧,除了公主您以外,没人跟他玩儿。”
“啊?为什么?凭什么欺负他?还不跟他玩儿?”
池妧听着就来气,不管在哪里,总有人喜欢搞霸凌是吧?天杀的霸凌者。
“嗯……封将军小时候体弱多病,长得又清秀可爱,像个女孩儿,可他是个男孩儿啊,所以其他世子、公子们就都笑话他病秧子、小姑娘什么的,久而久之,大家就总是欺负他。有一次,他们还把封将军推到御花园的湖里,恰巧被公主您撞见。您命人将他救上岸,换了身衣服,还把事情告诉了陛下,之后陛下把那些贵族公子哥们都一一责罚了,他们各自在朝为官的父兄叔伯皆罚俸一个月。”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皇兄都罚得轻了。”
“着实可恶,最可怜的还是封将军,回府当天便大病一场,这一病就是大半年。”
“这么严重?那他现在又是骑马,又是将军的,他不体弱多病了?”
“说来也奇怪,但正是那场大病,体弱多病的封将军竟痊愈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只能说封将军是福大命大。”
“嗯,确实,他是因祸得福。”池妧连连点头道。
原来如此,从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到骁勇善战的将军,封衍行着实让人佩服。
“公主,梳好了,您瞧瞧。”
“呀,花容你手真巧,梳得真好看。”
“能伺候公主,是花容的福分。”
铜镜中,垂桂髻更加显得池妧灵动娇憨,发髻两边各簪一朵嫩黄珠花,再搭上一袭鹅黄色软缎百褶罗裙,好一个明媚活泼的少女。
因着池妧的伤还未痊愈,不能久坐,就没让花容继续上妆,就算不施粉黛,这样的池妧看起来也是格外清新灵动。
“往日里活泼可爱的公主又回来了呢”,翠竹笑道。
“那……往日里,我是什么样的呢?我受伤醒来之后,你们觉得我有变化吗?”
池妧一边问,一边靠翠竹、花容二人扶着回到了床榻,翠竹整理好靠垫,才将池妧扶着坐下、靠好。
“公主除了好些事不记得以外,还是原来那个爱笑爱闹的公主。”
听到二人如此说,半卧的池妧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是生怕让人看出端倪。
“是嘛,我还以为自己变化很大呢,跟从前一样就好,哈哈。”
“公主性情一向率真可爱,天真烂漫,爱闹爱笑。实在要说变化嘛,也不是没有……”花容接着说道。
“什么变化?”池妧刚揣肚子里的心,此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更爱笑爱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妧……
行,这是她搞笑女身份实锤了呗。
一旁的翠竹也忍不住道:“公主你听她闹呢,其实自公主醒来后,似乎是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昨儿那些话,从前是从未在我们跟前提过的,能得公主如此信任体恤,更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
听到这里,池妧才深觉这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是有多么残酷,下人永远都低人一等,位高者就能掌握生杀大权,这是何等的残忍和不公。
池妧不忍道:“在我这里,我的宫中,你们就是自己人,你们照顾我,我也得护着你们。咱都得互帮互助、互相信任、和睦相处,才能其乐融融,把日子越过越好。”
“是呢,公主说的是,公主真真待我们极好。”翠竹和花容二人感动万分。
“好了,以后也会对你们更好的。”
池妧话音刚落,就听见清溪清脆温和的嗓音:“公主,药熬好了,该喝药了。”
“瞧我,光顾着与公主说话,竟将熬药如此重要的事儿都忘了,实在该打。”翠竹不禁懊悔道。
“不碍事,这不还有清溪记着呢。你们几人也别太劳累了,守夜什么的轮着换换,都得休息好。”池妧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奴婢记下了,下次绝不会再这样犯糊涂了。”翠竹接着道。
“翠竹,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啊?”池妧故作威胁状。
“公主莫气,翠竹记下了。”
“这才对嘛。人都会犯错的,偶尔忘记一次事情没关系的,可以原谅。而且有你们几个一起照顾我,我的伤肯定很快就能痊愈的。”
“公主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公主。”翠竹又一次被池妧的话感动。
清溪在一勺一勺地喂着池妧喝药,翠竹赶紧走去里间,将装蜜饯的小食盒从柜子顶取下来,拿到床榻前候着。
好大一会儿,药碗见底,清溪用小帕给池妧擦了擦嘴角,便将药碗端到桌上整理。
翠竹则打开小食盒取了一颗梅子喂给池妧。池妧嚼着梅子,因着苦味难忍而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
“唉,这药可真苦,还好有蜜饯,皇兄对我可真好。”
“是呢,公主,苦口良药嘛,陛下也挂心公主,想着公主怕苦,一来便送了这么多蜜饯,可见是真的爱护您的。”
清溪边收拾,边缓缓道,“我先将药碗拿去小厨房了。”语毕,清溪便退出了寝宫。
“陛下就公主您这一个嫡亲妹妹,平日里自是对您呵护有加。”
“是呢。”一旁的二人也纷纷补充道。
“那我可真幸福啊!”池妧满意地卧在床榻上感叹着。
“对了,我刚刚瞧见衣柜中有一条黑面儿红纱底的披风,是封将军给我披的那条?”
“是呢,公主。”翠竹答道。
黑面红纱底,红纱底……
等等!池妧想起来,她那天趴在课桌上打盹儿的时候,梦见的那人不就是抛了一条绯色薄纱罩在她身上吗?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