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乾坤殿。
池寒山独自舞了会儿剑,突然说要泡温泉,他特意施法下了场大雪,一层层轻透的青云鲸丝衣退下,他两眼空洞的走进了热水之中。
“寒山,恳请你跟羲和,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你也看到了吧,如今他的身子受不了任何一点情绪波动,我不能没有他。还有羲和,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我不是风堙子屺。”
想着敷落今日所说的话,池寒山的泪止不住的流。
他试着也将身子沉进水中,看着不断向上冒起的水泡,痛苦的只想一醉方休。
“大哥……酒来了。”
身后传来池青山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已经从池小侄子口中得知,敷落那厮不要脸的将他哥给赶回来了,实在放心不下,这才顶着月色过来看看。
“你走吧,我没事。”
池寒山没好色的瞥了他一眼,一抬手将池青山手中的酒吸了过来。
池青山狗腿子似的小跑过来:“别啊大哥,你不能在她那受了气,回来就发在亲弟弟身上啊,咱们可是一母同胞,谁若让大哥受了委屈,吾必不会放过!”
“吾只是想静一静。”池寒山郁郁寡欢的仰起头,将烈酒往口中倒。
池青山赶忙拦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是想静一静,还是难过的睡不着。大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不就一直那个德行嘛,至少她……用情专一?”
“小屺她太狠了,连羲和她往后都不打算认。”池寒山看着弟弟不住的摇头,泪水流的更凶了。
这……难道不是意料之内的事吗?莫说没有感情,就算是有那么一丁点,谁还会想认一个从未谋面,十几万年前的儿子啊?没早忘的一干二净已经很不容易了。
池青山在心中暗暗的想,抬起手轻一下重一下的安抚他,几度开口劝他:“大哥,有没有可能,她就真不是子屺尊主呢?”
池寒山情根深种,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她早恢复了神识,吾能感觉的出来,她只是铁了心不承认罢了。”
闻听此言,池青山机智的说道:“那就更好办了!她不承认,就把事情闹到应龙少主那里。等他一历劫完回天,就立刻把他儿子送回去,再要些抚养费。大哥,你放心,这件事交给吾!”
“够了池青山,你少去他面前晃荡。小屺既然想瞒着他,你就别没事找事了。再说,他现在病的很重……”
池寒山攥着酒壶眼底微漾,他自认从未亏待过羲和,却没想到那人不思恩德便算了,竟又故技重施在小屺面前陷害他。
哥哥这个笨蛋怎么还向着他!今日之事若非敷落还有些良心,还真让他这老贼压着不成?!
池青山怒上心头:“他……病的重?他病的重是一日两日的吗?他病的重影响他大杀四方了吗?大哥,你不入世久了,是没见过他最近这一万年来,剑斩六代妖王、八代鬼君,封印狍天、十尾龙蝎、绮梦、叶修他们的恶毒手段,若非与作上神竭力与他周璇,他就差把冥界地府给掀了!”
池寒山眼瞳一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慢慢说道:“听说十几万年前封熙假死,本来是想暗中光复女华氏,没想到阴差阳错害死了小屺,后来他心有愧疚,以应龙族秘术将小屺残魄重塑于夜貘狸蛋中,自己也因耗尽灵力差点没了。”
“是啊哥!他沉睡那么多年,也是最近一万年才苏醒的。一醒来就抱着他那破夜貘狸蛋,还主动做那天帝的走狗,真是个祸害!所以大哥,你怎么能心疼他呢?!”池青山歇斯底里的为他叫屈,恨只恨他一时心软,没在敷落恢复神识之前,就杀了那个祸害。
池寒山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你别说了,吾要回去睡了。”
“恭送大哥。”
目送池寒山离开,池青山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暗了下来,虽口头答应哥哥不会找事,但他怎么能忍哥哥在人间受了气。
他当即就将池羲和叫了过来,嘱咐他备份大礼,务必再到封熙那去一趟。
得了叔父的吩咐,池羲和不敢懈怠,连夜飞往人间。因人界与冥界有时差,他到别院时,隆冬过去,已是初春时分。
透过精致的小窗户,向里探头一看那人正在喝药,瞬间一对金翼气的冒火。他在外面守着,他就不信母上能一日十二时辰都围着那人转。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午休时敷落终于起身外出,可算让窗外小应龙逮到机会,一脚将门踹开,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落儿……”
封熙身着素白的中衣,被猛的惊醒后脸色煞白,他颤颤巍巍的撑起手臂,刚坐到一半就撑不住的脱了力,失去平衡后斜斜的歪倒在床头,按着胸口不住的咳喘。
自从上次溺水后,他再也没能下过床,上缘义经说他的病不碍事,养养就好了,他却深知自己是穷途末路,没几日好活了。
池羲和不自觉放轻脚步,眼中一闪而过的抱歉,他不是冷血之徒,但一想到鳐花朝对那人的态度,和那人对父君的态度,他下意识又紧绷下颌,咬着牙冷声道:“不是敷落,是吾!池寒山的儿子,池羲和!”
封熙心下一紧,抬起头悄悄放下按在胸口的手:“是你父君让你来的?”
“是也不是,吾听说殿下身子垮了,时常控制不住那处,吾想来很是心痛,那隔水垫子又硬又闷,铺在床上定是不舒服,故而特地寻了几匹上好的蛟绒丝布料,给王爷裹身,省的管不住下面,流的到处都是!”
池羲和的眉眼与封熙很像,心智却不如他沉稳,行事作派风风火火,一进来就差把来者不善写脸上了。
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如果还想多陪敷落一段时间,他就不能再频繁发作。封熙喉结滚动低垂着头,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力气坐稳。没想到下一刻,池羲和突然丢下手中的蛟绒丝布料,丝毫不计后果的跑上来,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震怒,羞辱,无助下枯瘦的双腿猛地一颤,他来不及找到物什遮掩,就眼睁睁看下身涌出一股淡黄,落在事先铺好的隔水垫上。
这一刻,孱弱的心脏似狠狠被刺穿,他的双眼失焦,只觉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