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敷落也以为,只要她坐稳这司乐少御的位置,待初夏时分,便可由天帝施灵旨,光明正大的下界享受人间香火。直到有一日,司药仙官光顾她的阙舞坊,那份夸张的嫌弃,让她觉得仿佛真的下一秒就会倒大霉。
偏生她不信邪,众仙忌惮云起宫,与她司乐少御何关。
更何况她已同黛青哥哥说好了,三日为期,若她能赚到万两仙银,将阙舞坊维持下去,师尊就要承认她司乐少御的身份。
敷落神经紧绷,事情还要从今天早起说起,她照旧用观澜妖力修炼,明明已经隐去妖气,却还是被黛青抓了个正着。被强行带回云起宫,无奈只能耍赖夸下海口,可这仙银万两,真的是杀了她都赚不回来。
“师尊在上,弟子请师尊安。”
敷落推开房门,栖仪阁静悄悄的,一尘不染到她不忍心下脚。她想起自己幼时一身雪白的绒毛,每周师尊都会亲自给她洗香香,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贴贴,再举高高。直到后来,她绒毛黑化成深紫,好不容易化了人身,师尊以为她拿刷子也洗不干净,反开始嫌弃她。
原来师尊也会赖床啊……
她走到床榻前,见他仍沉沉的睡着,开始有点小庆幸。她只知这种情况下,她不必被他骂一顿,却不知神识大部分被分去洞察三界异相,他是身体过度疲惫,进入了昏迷状态。
师尊若脾气再好些就好了……
自从长大很久没这么接触过沈玉川,敷落停下想要逃离的脚步,被他的睡颜吸引,侧身坐在了床榻边上,懵懵懂懂的轻拭他的呼吸,不自觉的提起了嘴角。
他的心脏一直不是很好,睡梦中手还放在胸口用力,沈玉川无意识蹭了下莲花枕,发出极微的哼喘声,敷落赶紧手心运灵,隔着被子去安抚他难受的心口。
“师尊不怕不怕,落儿在这里。”
敷落的声音越发温柔,不知是否因得到灵力安抚,沈玉川情况好转。灵糯的双眸停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敷落看的恍惚,手不自觉的从胸口移到他的眉角。
师尊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敷落念叨着逃离,身体却诚实的舍不得,在产生肢体接触的那一刻,敷落妖心狂跳,平静的脸庞瞬间紧张起来,她咻的一下站起身,转身要走。
却没想到,被反手握住了手腕。
敷落屏住了呼吸,只是犹豫了下,手腕便被松开了。
身后传来沈玉川的质问:“听说你对天发誓,三日为期,上交云起宫仙银万两?”
转身他已穿戴整齐,坐在榻边,敷落不敢直视他,微微点了点头。被他一记冷眸吓到,下意识的又摇了摇头。
“荒谬!随意这般信口开河,不知你整日读些什么书,心行奸滑犹如鼠辈!”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敷落绷着惨白的小脸,进退两难:“师尊,弟子知错了,你骂我吧。”
“如今说你几句尚还有用,他日你若创下大锅,莫要提起我是你师尊。”
沈玉川心绪经不住起伏,看着敷落恨铁不成钢,现下突然有些不舒服,声音也跟着低弱起来。
“那弟子从何而来,莫非仙家问起,弟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还敢顶嘴!”
“师尊你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不该惹你生气呜呜……”
敷落吓得扑通跪地,委屈的直掉泪珠子。
这下该他心软了。
“你既已把话说了出去,便去做吧。”
闻言敷落急忙摇头,她估摸着自己也完不成,与其到时候被师尊关禁闭,不如迟早认错求饶。
可沈玉川偏要让她长长记性,放在身边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胸口,不等她说什么,沈玉川挥袖将她震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日算是废了,在一众乐姬的埋怨下,敷落不得已另辟蹊径,一溜烟跑到九殿下那边,打着小别重聚的幌子,斜倚在靠山椅上露出狐狸尾巴。
“江湖救急,鳐陌麒你可不能不帮我!我是你最最要好的朋友!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呀!”
早就料到敷落会来,没想到这么快,鳐陌麒左右为难,天界谁还不知道,是云起宫说敷落年少不堪重任,暗下知会众仙不得到阙舞坊去。现在敷落赖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央求他将蟠桃仙会的时间提前,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那桃子我保证催熟。”
她与九殿下青梅竹马,都这般委曲求全了,不愁他不答应。
“这不是桃子熟不熟的问题……唉,算了算了,阿落只此一次,蟠桃仙会结束了就赶紧回云起宫去,你也知道,你师尊不好惹。你若顺着他,以后整个厌辞宗都是你的,到时候再想做什么,不就顺理成章了,谁还管得了你。”
“好了好了,这我都知道。”
鳐陌麒无奈妥协,眼见敷落那副得逞的嘴脸,他瞬间后悔了。暗地里弄几回不祥征兆,厚着脸皮向天后煽风点火,再嘱咐司礼仙官向上进言,只为提前蟠桃仙会的时间,当真是吃力不讨好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