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洋,阿瓦隆
茂密寂静的森林深处,一抹亮光在黑夜中是那么得显眼。
一道幼小的身影寻着亮光的方向向森林深处走去,同时使用言灵·冥照抹去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似乎是在提防着某人的感知。
拨开灌木丛,幼小的身影找到了亮光的来源,那是一个火堆,几根串着肉条的树枝隔空悬浮在火焰上方,正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而火堆旁,一道身穿暗金色甲胄的身影正靠在躺下的战马身上,闭着双目,似乎是在聆听晚风的歌唱。
“奥丁,你看上去很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幼小的身影嬉笑道。
“是您啊。”
奥丁睁开了眼睛,但没有起身,而是从火焰上方拿起一串烤肉丢向了来者。
“严格来说,我是在享受最后的时光。”
奥丁眺望着星空,幽幽一叹,轻轻抚摸着斯莱普尼尔的马腹,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被尼德霍格蛊惑,走完了封神之路的我,也许此刻应该正和家人、伙伴一起,坐在金宫中和他们欢享晚宴,陪伴着我的也不会只有斯普莱尼尔,应该还有基利和库力奇这两头狼崽子,还有福金和雾尼这两只渡鸦。”
“贪婪……真的是原罪,七宗罪的那柄贪婪最适合用来裁决的对象,应该是我。”
路鸣泽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奥丁在那里懊悔。
他难道要安慰奥丁吗?说他已经完全原谅奥丁和尼德霍格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窃取自己的力量这件事?哪怕奥丁后悔了,并决定牺牲自己的生命帮助他,但他又怎能忘却千万年来的仇恨和屈辱?
“所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路鸣泽咬了一口树枝上的烤蛇肉,看向奥丁灿金色的独目,“这样做,并不会有人感激你。”
“对我来说,你只是弥补了你的一部分过失罢了。而他……”路鸣泽瞥了一眼海滩的方向,“他哪怕知道了你的真实目的也不会感谢你,反而会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来泄愤。”
“至于我的傻哥哥,他是一个真正的傻子,从小缺爱,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渴望别人的陪伴,也比谁都害怕失去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陪伴。只要有人在黑暗中给了他一束黯淡的光芒,他就会燃烧自己,身化最为炽热的火焰来帮助给予自己陪伴的人。”
“我可以确定,我的傻哥哥别说与他刀兵相向了,就算是面对她……”路鸣泽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哈哈哈哈哈!”
奥丁捂着铁面罩狂笑着,似乎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笑得累了,奥丁长呼了几口气,说道:“没想到被分裂后的您,居然会衍生出这样的一个自我,真是不可思议。”
“我从你的话里听不出对我一丝一毫的愧疚和尊敬。”
奥丁从火堆中取出一串烤肉,边嚼边说道:“您就当是将死之人的放纵吧。”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掌握了‘权’的您,居然会混得那么凄惨,还变得那么重视感情……所以您也准备好牺牲自己了,是吗?”
路鸣泽将吃剩的树枝扔进了火堆里,看着跳动的火焰幽幽道:“我是做好的准备来成全他,可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了。”
“我能感觉到您身上的力量还很强大。”
“是啊,我们实际上只交易了一次,我只将四分之一的‘力’留在了他的身上,还有四分之三没有送出去。说起这件事,你选择了那个家伙还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我的傻哥哥因为他而过得更加快乐,找到了爱人,拥有了一堆朋友,还有不少崇拜者,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但那家伙却抢了原本属于我哥哥的活,杀了诺顿和康斯坦丁也就算了,可那家伙居然直接单杀了阿涅弥伊,让我失去了一次又一次宝贵的交易机会。”
路鸣泽的声音有些急促,听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在发脾气一样,声音中满是怨念。
“对付你的时候,他估计会用一次,但一旦那家伙脱困,后面需不需要交易,就说不准了。”
两人凝视着火堆,默默不语,路鸣泽的身影在一片沉默中消失不见,而奥丁则一直凝视着那片美丽的星空,直到太阳再度升起。
北冰洋,北纬72°
白茫茫的海面上,前方可见兀立的冰山和一望无际的冰海,整个世界蒙在冰雪的反光中,浩瀚壮丽,像是另一个星球。
YAMAL号缓缓地切入了这片封冻的海域,刚凝固不久的海冰根本无法承受它的撞击,缝隙沿着冰面极快地延伸,每秒钟就是几十米,满耳都是冰层开裂的脆响,船身后留下幽蓝色的水道。那种感觉就像是漫天飞雪,剑客飞掠湖面,以一柄赤红色的利刃切开了冰封的湖面,冰下的水都从裂缝中涌了出来,顷刻间死寂的湖面就变成了满池碧波。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月前这里的海面冰层并没有那么厚,这里的气温也没那么低,按照往年的气候变化,不应该啊。”萨沙·雷巴尔科摸着脑袋,有些不解。
这条航线他已经走了两年半,哪怕是在气候最低的一月底二月初,北冰洋的冰层也不该这么厚。
“怎么了,雷巴尔科船长,YAMAL号的前进出现了困难吗?”
恺撒穿着黑色紧身保暖作战服,双手撑在栏杆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船速的下降。
“不,YAMAL号是全世界最大的破冰船,两台重水式核反应炉给它提供了几乎无尽的动力,坚厚的装甲舰艏能够轻易地撞碎6米级别的冰山。全世界的破冰船中,除了少数不能公开身份的军用怪物,就只有YAMAL号曾经航行到北极点。”
萨沙·雷巴尔科单手抓着栏杆,半个身子探出了船身,指着海面上的冰层自信地说道:“此刻整片海域正在无声地冻结,冰层也大概有100厘米厚。对别的破冰船来说是致命的,但YAMAL号能轻易地撞碎,仍在轻松地压碎冰面前进,只是航速不得不降下来而已。”
但,话音刚落,整艘船就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萨沙·雷巴尔科单手没有抓稳,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恺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萨沙·雷巴尔科的手,另一只手抓着栏杆,咬牙支撑着,加图索家的荣誉不允许他就这样放弃萨沙·雷巴尔科。
“把我往前拉二十厘米!”萨沙·雷巴尔科高声呼喊道。
恺撒也没有犹豫,立刻照做,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萨沙·雷巴尔科向自己拉近了二十厘米左右,他整个人几乎要撞在栏杆上了。萨沙·雷巴尔科飞快地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个锁扣,扣在了栏杆上,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上面。
萨沙·雷巴尔科掏出另一侧腰间的锁扣,同样没有丝毫犹豫,递给了恺撒,二人一前一后将自己固定在了栏杆上,尽管安全了,但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甲板上的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船员们和服务员们倒是训练有素,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室内,防止自身被甩出去,但同样在甲板上的楚子航、路明非、芬格尔三人就不同了,他们只能抓着栏杆稳定自己的身体。
他们所站的位置本就空旷,离室内的大门距离较远,再加上没有这种经验,否则以他们的速度,只要在第一时间冲向室内还是有机会的。
而室内的绘梨衣、夏弥、诺诺和苏茜四女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室内看似没有被甩出窗外的风险,但室内大大小小的物件都随着船身和海面的剧烈摇晃而翻滚着,尤其是她们正在餐厅用餐。四女就像是在玩躲避球一样灵巧地躲避着一件件袭来的物件,也幸好有苏茜的言灵·剑御,至少可以避免那些危险的金属刀叉碗筷的袭击。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再度风平浪静,但那高55米、长150米的巨无霸破冰船却消失在了海面上,再也没有那道赤红色的身影,只留下一片狼藉、漂浮着碎冰的海面。
楚子航趴在淡金色的沙滩上,缓缓地睁开双眼。肩膀上,那块来自奥丁的烙印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地发烫,一切都昭示着他目前的所在地,这让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略微有些烦躁。楚子航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全身的骨骼都在抗议他这样不顾伤痛的行为。
沙滩上,楚子航找到了另外两个黑色的身影,他忍着伤痛走上前,发现正是路明非和芬格尔,二人和他一样被甩出了YAMAL号落入了海中,最终却出现在了这里。
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和芬格尔,唤醒了二人。
“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汽车碾过一样。”
路明非刚想起身就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着自己释放了一发“不要死”,这才站了起来。当然,路明非也没有忘记给楚子航和同样疼痛得脸色发白的芬格尔来上一发“不要死”,三人这才开始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座石岛,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大约是在石岛的某个边缘位置,石岛的中央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这里的树木高得有些吓人,就像是直插云霄的高塔一般。而这里的天空也是青色的,天空中密布着青色的云,仔细看去的话那种云有着海水般的纹路,云层间的缝隙缓慢地变化形状,恰如无风状态下的海面,给人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YAMAL号也在不远处,赤红色的巨大身影就漂浮在海面上,只不过船上再也没有绚丽的灯光和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
两条绳梯和两条黑色的橡皮艇被扔了下来,黑色的橡皮艇风驰电掣地驶向这座石岛,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风,海面基本也没有起伏,呈现出青色琉璃一般的质感,橡皮艇就像刀把这块琉璃切开,那个白色的伤痕在片刻之后无声无息地弥合。
恺撒、夏弥、苏茜等人跳下橡皮艇,来到路明非、芬格尔和楚子航的身旁,同行的还有萨沙·雷巴尔科等几名精锐船员。
萨沙·雷巴尔科眼神有些不善地看着恺撒等人,手里拿着AK-47以及几挺轻机枪,在俄国国家安全局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十几年服役经验带来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发生的一切绝对和这些所谓的研究机构人员有关。
“能否给我解释解释,恺撒·加图索先生?”萨沙·雷巴尔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对于他们来说,YAMAL号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真实身份大多都是上了黑名单的,好不容易通过YAMAL号有了一份稳定的、足以养家糊口的收入,而YAMAL号却在这里出了事故。
死了一任雇主不算什么,真要找新雇主倒也不是难事,可一旦YAMAL号出了事故,它就一定会被拉回修理厂进行检修,那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仅要失去一份稳定的高额收入,还可能暴露身份,面临俄国当局的通缉。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连自身安全问题都面临危机。
恺撒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强风略过,摇头一笑:“好吧,看来不需要我解释什么了,有人似乎比你们还要急躁。”
萨沙·雷巴尔科寒毛竖起,这种感觉一般是有人在暗中瞄准自己的感觉,他下意识就向后翻滚准备躲避。
他的预感是对的,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袭向了那另外十余名前阿尔法特种部队成员,正当他们准备对袭向他们的青灰色身影开枪射击的时候,枪身上却传来了惊人的灼热感,不由惊讶地看向手中枪支。
扭曲的红黑色条纹正从枪口向枪柄处蔓延,仿佛黑红色的藤树正围绕着枪生长,可那些条纹又像蛇一样是活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丢弃手中灼热的枪,就听见爆炸声从他们的耳旁传来,十几个爆炸声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十几支枪的机盖带着火焰向天空弹射而去,所有的步枪和轻机枪都在同一刻炸膛。
当枪械的机盖零零散散地掉落在沙滩上的时候,这些前阿尔法特种部队的成员们已经捂着烫伤的手跌坐在地上了,他们的身前则是赤裸着布满青灰色鳞片的上半身的黑发男人,手中还有一抹炽热的火焰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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