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神西拉和海洋女神塞德娜似乎听见了男人的祷告,微弱的灿金色光芒出现在了素白色的雪地上。
那点微光扩张得极快,灿金色的光明哥便笼罩了极夜之下的冰雪世界,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那是什么什么样的神祇啊,他到来的时候,这片土地都会被他的光芒所照亮。
这是本应该出现在《圣经》或者《摩柯婆罗多》中的情景,不是用于描绘人类甚至人皇的到来,而是用于描绘天国的洞开,神的降临!
“神啊!”
男人匍匐着,跪在了地上,他很庆幸宇宙之神西拉和海洋女神塞德娜倾听了他的祷告,可怜了他这个弱小的凡人。
不知何时,那如刀割的寒风席卷而来,哪怕是穿着两层北极熊毛皮的他也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狼群和那灿金色的光芒对峙着,但那照亮了这片土地的灿金色光芒中,却并没有什么带着翅膀的神降临,那神明的通道似乎毫无动静,但那一头头北极狼却也始终没有发起进攻,就连狼神也后退了几步。
忽然,男人发现这“从天而降”的灿金色光芒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光,似乎是从地面升起的......
男人看向了眼前持刀拔剑的卡塞尔一行人,那灿金色的光芒,似乎......是从那群人身上传来的!
那是,灿金色的光芒如同火焰般在他们的眼中跳动着。
手持八面汉剑的少年将那五尺长的剑身刺入一头北极狼的口中,右手微微晃动,从内部绞碎了它的内脏;手持两柄打刀的少年借着光滑的冰面一个滑行,将刀刺入了一头北极狼的腹部,另一把刀剖开了它的腹部;手持大号猎刀的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刀斩断了一头北极狼的咽喉。
极致的暴力在三个男生的手中展露无疑。
而那三名女生......
诺诺挥舞着刀身上满是细孔的亚特坎长刀,连续斩出数刀,刀刃割破北极狼雪白的皮毛,细孔之中足以让龙王瞬间中招的剧毒轻易地毒倒了那几头北极狼;苏茜轻轻地挥着手。一柄柄飞剑从她的腰间飞射而出,随着她扬起的手从一头头北极狼的口中刺入,尾部刺出。
那自由从空飞剑的能力看得他目眩神迷,而最令他惊悚的一幕则是一路上最为跳脱的夏弥。
夏弥轻轻地拍了拍双手,仿佛有两只无形的大手将七八头北极狼拍在掌心,鲜血直流,染红了素白的雪地。
那如神明般的威严和力量,还有那跳动着灿金色火焰的双眼让男人想起了几年前,捡到雪的那一天......
他说谎了,那天他根本不是因为运气好一枪射死了狼王而救下了被狼群包围的雪,而是雪救下了射杀了一头普通的北极狼的他。
他看着扑向他的狼群,大声地呼喊着,让小女孩快逃。但小女孩似乎是被吓懵了,无动于衷,站在原地,看着狼群扑向男人。
很快,一头浑身雪白的北极狼扑倒了他,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身体,另一头紧随其后,很快他的身上便扑满了北极狼。撕咬的剧痛感已经让他有些麻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渺小的白色身影冲入了他的视野,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刚刚被围住的小女孩,她发疯似地冲向了他,一手推开一头健硕的北极狼,跪倒在沾染了血迹的冰雪中,白色的连衣裙裙角也沾染上了血污。
“快走!”
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但小女孩却只是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男人有些茫然,感受着柔软的小手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她搂得是那么得紧,空洞的眼睛就像被鸠占鹊巢的鸟儿,扒开了一头又一头北极狼。
就在男人放弃挣扎等死的时候,女孩竟然真的将那一头头北极狼硬生生拉开,愤怒的小女孩咬住了一头北极狼的咽喉,紧握着它的两条后腿,将这头凶恶的北极狼撕成了两半。
鲜血洒在了二人身上,染红了小女孩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但小女孩只是疯狂地嘶吼着,满嘴含血,凶相毕露,眼中跳动着金色的火焰。凡是她目之所及,北极狼全部后退着,离开了这已经在它们餐盘上的男人。
但狼群并没有离开,而是包围了男人和小女孩,它们并不甘心就这样丢下已经到嘴的美食,但却又有些不敢和小女孩动手,只是低沉地嘶吼着。
察觉到狼群贼心不死的雪发出了更加高亢的吼声,周遭的一切都随着她的吼声震荡,那一头头北极狼痛苦地嘶吼着,躺在小女孩身旁的男人却只是觉得有些吵闹,似乎这些足以让耳膜撕裂的吼声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敌意一般。
小女孩忽然停下了吼声,转而发出了另一种清澈软糯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在空旷的雪地上。
小女孩说着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竟然理解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死亡”,她在勒令那些胆敢冒犯她的蝼蚁去死!
宛如女巫的诅咒,无法破解;又如同死神的命令,言出法随。
那一头头北极狼痛苦地翻腾起来,眼睛、嘴中涌出了鲜血。它们嘶吼着,不愿意就此放弃等待死亡,而是强行支撑着受伤的躯体站了起来。它们也不是纯粹的北极狼,而是龙族亚种,它们刚断奶就足以在一对一之中战胜北极熊。
一头头白色皮毛上沾染着鲜血的北极狼扑了上来,小女孩只是挥了挥手,像是有些厌烦地让它们退下一般。纤细的五指在空气中留下五条直线,手指末端所经之处,连同北极狼和冰层在内的一切都被撕碎。
扑上来的北极狼狼群还腾跃在半空中,却感受到来自颈部和腹部的剧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朵朵血花就在它们的身上绽放,大量的血浆在半空中迸射,一朵朵小血花合成了一堆巨大的血花,落在小女孩的身上。
而那一头头惨死的北极狼躯体也瞬间被结冰。由于伤势过重没有扑上来的北极狼也只是继续躺在地上哀嚎着,声音十分凄惨,但小女孩只是漠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狼群,尖叫了一声。
原本躺在地上哀嚎的北极狼们忽然发起疯了,开始疯狂地撕咬着离它们最近的同伴,互相咬住了对方的颈部,破开对方的腹部,吞噬着彼此的血肉。
片刻后,雪地上只有成片成片的北极狼尸体,以及一条血河。
这血腥恐怖的一幕令还有意识存留在男人感到战栗不已,他盯着小女孩的背影,那被鲜血浸透的连衣裙显得十分妖艳,他不由觉得,这就是死神的战裙。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小女孩慢慢地转过身来,瞳孔中流淌着令人恐惧的金色,那宛如死神般恐怖的气息包裹着他。
小女孩和他对视着,向他缓缓走来。
随着小女孩的靠近,男人这才发现,那血色连衣裙之下,似乎有着一枚枚白色的鳞片,紧贴着小女孩的娇躯。
小女孩伸出那根已然变为利爪的手,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那修长的指甲刺破了她的心脏,一滴赤金色的鲜血流入了她的指甲盖中。小女孩将那跟修长的利爪慢慢伸向男人,男人释然地笑了笑。
也是,瞥见了神迹,又如何能存活下去呢?
他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但冰凉的触感从他的嘴唇上传来。
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下,小女孩将自己的指甲点在了男人的嘴唇上,嘴里说着什么,他听不懂,但似乎是想让他张嘴。
男人茫然地张开嘴,女孩将指甲盖伸入男人的嘴里,将指甲盖中的那滴赤金色的鲜血滴入男人的口中。
“啊!”
男人嘶吼着,嘴里和消化道还有肠胃中传来的腐蚀感让他痛不欲生,他喝下的仿佛是一滴岩浆一般。
小女孩没有理会在地上翻滚着的男人,只是念着神秘而古老的语言,那是如此的森古威严。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感觉体内各个部位的剧痛似乎缓解了不少,甚至逐渐消失。他忽然看向自己的身躯,身躯上被北极狼撕咬过的地方已经结痂了。男人的手抚摸着那结痂的伤口,黑色的痂在男人的抚摸下脱落,露出了白色的皮肤。
他的伤势,痊愈了!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年轻了,虽然仍旧是这副模样,但身体中传来的力量却远超从前,精力更是变得十分旺盛,仿佛变回了那个二十三岁在冰原上追了一头北极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年轻人!
男人感激地看向“死神”,但她却用最柔和的目光地看向他,身躯摇晃了几下,倒在了他的怀中。她是那么地瘦小,倒下去的时候轻得就像一朵雪花从空中飘落一般。
“ataata~”(爸爸~)
男人的心随着这一声“爸爸”颤抖着。
他和亡妻有过一个女儿,但是因为一次滑到,胎死腹中。自此,妻子将自己埋在自责和愧疚之中,最终抑郁成疾,最终病逝。
他没有遵从村里其他人的建议再娶一位妻子延续血脉、繁衍后代,这对于人口稀少的因纽特人来说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男人独自承担着来自村里人的指责和谩骂,不发一言,只能让自己时刻处于忙碌之中,猎取远超其他人的猎物,通过担任向导赚取最多的金钱,让自己忘却悲伤和指责。
男人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嘴里囔囔着的小女孩,这一刻的她完全没有刚刚审判北极狼狼群时的死神模样,看上去是一个柔弱得无法再柔弱的小女孩了。
最后,男人将“死神”带回了家中,好好照顾,对外宣称是自己捡到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因纽特女孩。有了养女的他,也没有再被村里人指责,村里人反而是一起帮助没有过经验的男人悉心照料着昏迷的小女孩。
过了五天,小女孩终于醒来,但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化身“死神”大杀四方的事情,看起来就是一个乖巧单纯,还有些男孩子气的小女孩。
男人给她取名为“talini”,意为“雪”,那是因纽特女性常用的名字,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十分普通,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他取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如同“死神”般的小女孩倒在自己怀中时的如同雪一般落下的娇弱模样。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雪的来历,就像化身“死神”的雪杀死了那些向他们袭来的北极狼狼群,却用自己的鲜血治愈了他一样,他也要用自己特殊的方法保护着自己的养女。
男人从回忆回到现实,看着眼前与雪一样眼中跳动着火焰的众人,尤其是那两个女孩,一个可以凭空操控着无数飞剑,另一个可以用无形的手掌拍死凶恶的北极狼。
男人有些心惊胆战,他总感觉这群“神”来到这里的目的,与自己的女儿有关。
不行!我不能再给他们带路了!
男人眯着眼,趁着这群“神”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将雪橇的绳套重新系在哈士奇们的身上。
恺撒金色的眼眸看向了男人,拥有言灵·镰鼬的他,哪怕在没有释放镰鼬的情况下也能清楚地察觉到四周的动静。但他只是扫了男人一眼,并没有在意男人的小动作。
男人坐上了雪橇,战战巍巍地握住缰绳,低喝一声,哈士奇们顶着巨大了压迫感遵从主人的命令,向着反方向奔驰而去。
众人看向了男人的背影,男人只觉得如芒在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喝止他的行为,让他回去。但男人却没有听从,只是继续拉着缰绳,对着哈士奇们低喝,让它们加快速度全力奔驰。
他要回去,他带着雪离开,远离部族和村落,去往别的地方单独居住,他要保护他的女儿!
男人的眼中充满了坚定,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也随之慢慢减弱,拉着雪橇的哈士奇们似乎也轻松了不少,更加卖力地奔跑着,雪橇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只是,男人没有发现,他原本棕黄色的眼中,也同样跳动着灿金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