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萍萍的丧礼,是在京海最大殡仪馆分三日举行。
第一天,属于亲属致祭,让至亲瞻仰遗容,进行最后告别。
第二天,公祭团体等吊唁,供慈善机构、政商好友、集团员工等等进行公祭。
最后一天,举行大殓仪式,正式出殡。
稍后,会在下午时间转场,于京海大堂举行追思会。
前前后后守夜三天,顾南枝终于遭不住,又病倒了。
送杨萍萍出殡的那个清晨,她连追思大会都没能参加,在回程的路上,突然晕厥在车里。
把一旁张嫂都给吓坏了。
轿车中途调头,直往医院驶去。
傅既琛没法照顾她,因为之前忙着操办丧礼,积攒下的公事,以及项目会议多如牛毛,全需要他赶回公司处理。
又担心家里的保姆照料不到位,便让张嫂过来代为照看。
毕竟,顾南枝是张嫂一手带大的。
有张嫂在家里照顾她,傅既琛才安下心,翌日赶回公司。
然而,连续过了七天,她还是反反复复发烧。
倒不是说有多严重,就是一直徘徊在低烧的边缘。
退了又来,来了又退。
家庭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抵抗力差,建议多休息,别太劳累,更不能瞎操心。
可顾南枝知道,她不会好了。
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她又生病了。
她又开始像五年前那样,恍恍惚惚看到许多幻影。
有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候,则是清醒的状态。
偶尔,她会看到爸爸站在窗台前。
低声说了句“盼盼,爸爸想你了。”
突然就跳了下去。
她尖叫,大喊爸爸不要跳,不要死,然后全身颤抖,冒出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
偶尔,她又会看到杨奶奶坐在床头边,慈祥对她笑。
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奶奶。
她说想。
然后奶奶问“盼盼要不要下来陪奶奶?”
她愣愣看着奶奶,点过头之后又摇头,哭着说:
“如果盼盼下去陪奶奶,留下哥哥一个人怎么办?”
说着说着,奶奶便消失了。
就像从未曾来过一般。
这天,她穿着一件薄绒睡衣,木讷讷靠坐在窗檐的一张贵妃椅上。
张嫂端着碗白粥配小菜进来,瞧见惊了一惊,责备道:
“你这孩子,才刚退了烧,又坐在这里吹冷风,是不想好了吗?”
说着,已放下端盘,将她从贵妃椅上搀扶坐起。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呆呆瞥她一眼,又环视周遭,问:
“张嫂,真奇怪!我刚才明明是在床上睡的,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张嫂摸摸她额头,拧着眉说:
“你看你,又开始发烧了。”
“都快要烧傻了!”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天,她才缓慢恢复过来。
有了一点点精神,不再低烧不断。
这天下午,她恹恹躺在床上。
因为刚吃过药,困意瞬间袭来,朦朦胧胧快要睡去之际。
倏然,微信叮一声响起,她心田突跳。
以为是哥哥发来的微信。
便揉揉眼睛,快速翻身爬下床,走到不远处的一张梳妆台上,拎起手机人脸识别开锁。
一瞧,不是傅既琛,竟是好久不联系的小惠姐给她发来的微信。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顾南枝蹙起黛眉,旋即点开,放大,再放大。
怔住!
这个人不就是何从瑾吗?
那个何妍的儿子。
他怎么会在公司员工大会上作发表讲话呢?
而后,顾南枝将图片归于还原状。
在讲台下的第一排中间位置里,看到一张熟悉且英俊的面孔。
是傅既琛。
他坐在台下,静静听着台上的何从瑾在发表讲话。
眸色清平,没有任何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凭借着,与他十多年来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经验所得。
一刹,顾南枝顷刻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睛瞬间就红了。
该来的总会来。
哥哥应该很伤心吧!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顾南枝知道,无论哥哥哭与不哭,都无用。
因为他的父亲不爱他。
就像她一样。
她的妈妈不爱她,即便她哭哑喉咙,哭废了嗓,妈妈都不会看她一眼,甚至还会打她。
嫌弃她吵闹,不懂事。
这种感觉,她懂,永远都懂!
想着想着,泪水沿着眼角慢慢溢了出来。
为自己难过,更为他!
本质上,她与哥哥是同样的人。
从小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却在彼此的身上找到那股温暖。
才会如此依赖彼此、忠于彼此、相信彼此!
正自思绪飘渺又散漫……
伴随着微信叮一声响起,章小惠大段大段的文字,猝然撞入她眼帘。
“南枝,怪不得傅董事长那么讨厌你哥,原来他在国外还有个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