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吃完这顿饭,病房座机恰时响起。
“嘀嘀嘟嘟……”铃声刺耳一阵。
顾南枝却觉得甜进了肺部里,感觉周围空气,都是水果飘过的味道。
张阿姨欲要过去接。
顾南枝急忙唤住她“张阿姨,应该是我哥哥打来的,让我来接吧!”
她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拭着小嘴,一步跨出三步的幅度,嗖一声,箭一样飞过去。
张阿姨微弯着眼说了句好,便和另外一名护工,有条不紊收拾着桌面上的碗筷。
她兴奋拎起座机,整颗心都在怦怦跳,原想甜丝丝唤他一声哥哥,可转念一想,万一不是哥哥怎么办?对着外人嗲里嗲气的不就糗大了?她不习惯甜言蜜语端于人前。
便缓了有一瞬,恢复清冷的腔调“请问是谁?”
那头怔了怔,才道“吃了吗?”
她听到这阵熟悉的嗓音,眸子一热,唇自然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明明没有人在看她,却还是用力点点头,说“嗯!吃了,刚刚才吃完,还喝了汤,你呢?刚刚开完会吗?吃了吗?”
问到后面,又拧起眉,担心他还没吃晚饭。
傅既琛笑了笑,骗她“吃了,也是刚刚吃过。”
不经意瞥了眼腕表,见时间匆忙,等下还有个会议,便言简意赅问“听前台说,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她听到他吃过饭,刚才皱拧起的眉瞬间抚平,心情比之前还要愉悦几分,连带着声线都透着些嗲气“没事,我就想问问你……今晚……你还回来这里睡吗?”
他听后一愣,须臾才回过神。
明明如此暧昧的话题,却被她问得端正凛然,他一时都猜不透她说这句话的动机了。
“怎么?我不回去,你没法睡吗?”他讪笑,状若心情大好地调侃她。
她娇颜一郝,倏然反应过来他话里有话,嘟起嘴嗔他“我是正经的。”
“我不正经?”他挑起眉峰,轻哂她。
“你说呢?你哪一次有正经人的模样,不是……”
正当顾南枝准备开始喋喋不休数落他时,电话之外,忽而插入乔欣的一阵语音,她说“傅总,等下开会的资料我已经……”
话还没说完,乔欣的那段语音,截然被傅既琛清晰的一个“嘘”音给打断,旋即,乔欣的声音全然销匿。
“喂……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他问。
她已经意识到他真的很忙,恐怕今晚不会回来陪她睡,些许的失望拂过眸眼,却还是笑着,惯例询问“你等下还要开会吗?”
“嗯。”他低沉的嗓音飘进她的耳膜。
听到这,顾南枝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正想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开完会早点回家休息。”
傅既琛却截然先说“我等下还有两个会议要开,应该很晚才能赶回去,你不要等我了,困了就自己先睡,听到没?”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顿才问“你今晚会回来睡?”
“会啊!”他理所应当答,接着又补充“不要等我,早点睡,听到没?”
她一时高兴过了头,愣了一愣,才拖着长长的鼻音回应他“嗯~听到了,我不等你。”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东一句西一句。
大概过了有四五分钟,他见时间已到达极限,瞟了眼腕表,最后叮嘱她,夜里转冷,让她多穿点衣服,关好门窗,别吹到冷风……这些窸窣事,才急忙挂了线。
她听后,肺部的甜忽地就蔓延至心口,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就连一旁收衣服回来的张阿姨,见到她这个高兴样,都忍不住好奇“瞧你开心的,都说了些什么?”
顾南枝没回答她的问题,放下电话之后,对护工竖起一根手指头,问:
“张阿姨,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张阿姨有些受宠若惊“当然可以啊!别说一件事,就算麻烦十件事也是应该的。”
“谢谢张阿姨。”她立即就笑了,乖巧地说“麻烦你帮我跑跑腿,到附近甜品店买一个蛋糕,不用很大,一磅就可以了……还有,记得要些蜡烛。”
“好。”张阿姨麻利叠放好衣服,拎起手机转过身,眼看就要跑出门口。
忽地又回过头,颇有些为难,说“顾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医生说过要忌口的,如果让傅总知道我帮你买蛋糕,那我……我……”
说着说着,都不敢说了。
她误以为是顾南枝耐不住医院伙食,偷偷买来自己要吃。
顾南枝体贴地说“张阿姨放心,我没有馋嘴。”
张阿姨都懵了“不是你吃,那买给谁吃?”
“是我哥哥。”她甜甜地说着。
张阿姨懵过之后,又机灵起来“是傅总生日吗?”
“嗯。”她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着说“对了!我哥哥不喜欢吃甜的。”
这……张阿姨都搞不懂了,不要甜的?难道要咸的?
“蛋糕不都是甜的吗?还有无糖的?”
“有的,你问问店员就好。”
张阿姨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应答着走了出去。
深秋不及盛夏,还不到七点,太阳就已经陨落西山。
球体的半边光线消亡,大地倏然笼罩在一片无尽的夜里。
顾南枝在浴室里,对着一面镜子,用热毛巾擦过身后,换上一套干净的病服,便爬上床平躺着。
她身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消肿了许多,没了刚进院时那个惨不忍睹样,但因为伤得并不轻,医生建议一个星期后才能洗澡。
所以,加上今晚,她一共有六天没洗澡了!
天杀的!对于她这种天生有洁癖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场折磨。
她忍不住撩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体嗅了嗅,好担心皮肤会散发出什么怪异的气味。
那样就不香了。
也不知道等下哥哥回来,抱着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她臭。
一想到这,便又爬下床,准备到浴室再擦拭一遍身子。
突然,门外廊道一阵骚乱,像是有人起了争执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打开点门缝,看向门外站着的两名魁梧保镖,问“怎么了?”
有一个保镖向她颔首“那边有两个人自称是顾小姐的朋友,说想过来探望您,不过已经被我们拦下,顾小姐不用担心。”
在医院闷了有六天,听到朋友两个字,顾南枝眸子刹那骤亮,心急着想要见朋友。
但转念又想,忽觉不对劲。
她记得哥哥曾叮嘱过,叫她别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就连表姐都不能说。
再加上,她的手机都摔坏了,她都没法跟外界联系。
谁还知道她住了院?
再说,她朋友也不多,会是谁呢?小惠姐?芝芝姐?还是俞小翠?
不可能,连表姐都不知道,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越想越是好奇,就开门走了出去。
便见长长的一条廊道灯光如昼,出口处,有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僵持着,不过,大家相对都挺和气的,没有动手动脚,只做着些嘴皮子功夫。
像是在谈判。
“那边的人是谁?”她站在门槛边,对着那头大声呼喊。
那边听闻,迅速转过头来看她。
其中,有四张陌生面孔,是傅既琛的保镖,顾南枝不认识。
另外,有两张熟悉面孔,是阿宏,跟那个姓祁的男人。
这两个……顾南枝倒是认识。
“顾小姐,是我们,我跟祁先生,你好点了吗?我们买了水果过来探望你。”
阿宏站在那头,看见顾南枝,举起一个水果篮,忍不住兴奋大嚷。
顾南枝站在廊道的这端,视线从阿宏身上掠过,瞟向祁砚川,目光与他有过短暂的一瞬交汇,怔了一怔,才回过神,对保镖说“让他们进来吧!”
保镖颇觉不妥“顾小姐,傅总特意交代过,你养病期间,谢绝所有人的探望,这……”
顾南枝从容一笑,插过话“没事,他们是我朋友,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傅总交代过……”
“这事我等下会跟他说,你们先放人进来。”
保镖左右为难之,但又不敢不从她的话,只好先行放人,做暗自观察中,再打电话通知傅既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