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堂。”阿宏拘谨答着。
而在他接电话的间隙中,顾南枝已就地蹲下身,一只只绵羊咿咿呀呀数起来。
“不是让你出去喊人吗?怎么人回来了,你还在大堂。”祁砚川语带谴责道。
阿宏战战兢兢答“是……是出来喊人了,不过遇到点事……”
话还没说完,一把银铃叮当响的女脆音从低处升起,她撒着娇说“阿宏,你陪我去喝酒吧,好不好?你陪我去嘛……”
说着,扬起一双瘦削白皙的玉手直往阿宏裤子扯拽去,用力一拉,险些连裤裆都给拉扯下来。
阿宏见状脸色骤变,单手下意识扯住裤裆不让掉,做贼心虚似的环视四周,预防有人会看到,也顾不得还在跟祁砚川通话中,即刻低下头去,哀求道“顾……顾小姐,快放手,我裤子要掉档啦!”
顾南枝不肯依,小嘴仍不断嘀咕着阿宏快陪我喝酒,阿宏没辙,只能先行答应“好好好,我的好小姐,我答应你就是啦!好点放手。”
她听后心满意足嘻嘻一声笑,逐才放开他的裤子。
阿宏得到解脱,大长腿立即朝前跨出两步路,心里惴惴地惊颤,这女人发起酒疯来,还真不容小瞧。
一个粗壮大汉竟用着一双后怕的眼睛,紧张兮兮盯着还蹲在地上的柔弱姑娘。
像在惶恐她还会做出什么狼虎之举似的。
用着委屈的口吻,质问道“顾小姐,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有没有醉!”
而就在此时,祁砚川温润的声线从那头响起。
他问“出什么事了?”
阿宏缓了一缓,才说“祁先生,没事!我刚刚在大堂看见苦头彪他们几个人在为难傅先生的妹妹,就好心救了她,她应该喝醉了,现在还蹲在这里发酒疯,也不肯跟我上房。”
祁砚川闻言,沉思几秒,吩咐道“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马上下来。”
等他从二十八楼乘电梯下来,门打开的刹那,便见两米之外,顾南枝一身西服套裙蹲在那,一手圈住膝盖,一手在地上画着圈,阿宏则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对话。
她小嘴在不停抱怨道“阿宏,你骗人,你刚才明明说陪我去喝酒的。”
阿宏无奈说“现在很晚了,我下次再陪你喝酒好不好?你不肯上房,要不我送你回家?”
画面竟有种幼儿园老师规劝顽劣大魔王的割裂感。
祁砚川跨出电梯走过去。
阿宏见着他,立即朝他恭敬颔首道“祁先生。”
而在他唤祁先生的时候,顾南枝也已经抬起头来,傻乎乎朝祁砚川笑,像是发现什么新奇大陆似的噫呀一声,道“这不就是祁总吗?祁总好!”两手摁在膝盖上,准备要站起身,却发现脚都蹲麻了,嘟起小嘴命令道“阿宏,我脚蹲麻了,你快点扶我起来。”
说着,真的就抬起两只手,像僵尸一样递给阿宏。
阿宏还在呆懵的状态,闻言又是一愣,暗想,你腿蹲麻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蹲的。
在他思忖的片刻间,祁砚川已伸出一只厚实的大掌裹住她纤细的手腕节,用力一提,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起。
她重心一个站不稳,小脑袋瓜子便自然而然朝祁砚川的胸腔扑通过去,因为蹲太久的缘故,脑袋一时供血不足,疼痛得难受,她抬起双手,用力猛朝大脑两端拍呀拍,呢喃着说“好痛,我头好痛。”
祁砚川抓住她的两只手,取笑道“别拍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拍就真的傻了。”
她像被他这句话给搞应激了,霍地推开他,却又因为男女力量悬殊,非但推不开,反而害自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动作虽滑稽,可脸蛋却是认真无比,蛮横道“不准你说我蠢!”
祁砚川笑着说“我没说你蠢啊!”后又无奈问“都快一点多了,怎么大半夜一个女孩子不回家?”
她静默不搭话。
他紧接着又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声线异常温柔。
她听后却发飙一样吼“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说着眼眶逐渐透红闪烁,眼泪跟着一滴一滴往下坠,抽泣道“家里冷冰冰的,就我一个,我不要……那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哥哥……只有我一个,他们谁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回去……”
说完,整个人像是失去全世界一样,就连仅存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再次蹲在地上,抱膝痛哭起来。
阿宏最怕女人哭,跟着也蹲下身,宽慰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顾小姐,我陪你去喝酒好不好?不哭了。”
顾南枝仍在埋头痛哭,仍不肯站起身。
不知怎地,祁砚川突然心底一痛。
他像是被她刚才那几句话给触动到了,恍惚间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刚失去妈妈的情景,也是像她现在这样蹲在地上哭,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家,是那般的无助与凄然。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回去,妈妈也不在了。
再也没有人会开着一盏灯在家里等他。
那样的家……不值得回去。
于是,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耐着性子跟她讲“既然不回家,那我打电话让你哥哥过来接你,好不好?”
“不好!”她听罢,整个人像是触电般立即把头从膝盖上抬起,泪眼婆娑与他对视着“不要打电话给我哥哥,他……他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你这样会打扰到他的,我不准你麻烦他!”
祁砚川一怔,问“是跟你哥哥吵架了?所以一个人出来喝闷酒?”
“没……没有。”顾南枝快速抬起手,狼狈将箔在眼下的泪珠擦抹干净,决然说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家人,是永远都不会吵架的。”
他知道她喝醉了,也不想跟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辩出个结果,只狡黠诱惑她“既然你不想回家,又不想见你哥,那我请你喝酒,去不去?”
“真的吗?”她闻言一双水眸刹那骤亮,立即答应道“去去去,我要去!”
他勾唇浅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拉拽起。
几人上车之后,祁砚川问“阿宏,你还记得她家地址吗?”
阿宏坐在副驾座,把顾南枝的手提包转身递给祁砚川,才答“记得,车里导航都有追踪记录。”
祁砚川淡淡嗯了声,旋而吩咐司机启动引擎。
司机油门一踩,商务轿车很快驶离柏源大酒店。
驶到中途,才刚过了高架桥,原本静坐在后车厢瞌睡着的顾南枝,突然脖颈瘙痒难耐,她逐渐受不了,伸出十只手指头不停往那抓,抓着抓着,最后发现不但脖子痒,手脚也痒,她便又全身挠起来。
一边挠,一边发出些呜呜泣泣的声音,惹得一旁闭阖双眸休息的男人顷刻睁开双眼,问“怎么了?”
她囫囵呜呜“好痒,我身子好痒。”
他忽觉不妥,快速抬手开了后车灯。
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女人修长的手脚些许的红疹浮现,他二话不说,像是经验老道一般,熟练伸手过去,解开她衬衣领口的两颗纽扣,翻开一看,里面更是大片大片红疹,覆盖住原来白皙娇嫩的肌肤,有些悚然,更多的是惨不忍睹。
他霎是一惊,语气有些凌厉“你对酒精过敏还敢喝酒?”
顾南枝猛地拍开他无礼的大掌,双颊晕晕红,训斥道“你……你干什么!流氓。”
他也没跟她计较,只吩咐司机“把车开到附近医院。”
阿宏不解,转过头问“祁先生,怎么了?”
祁砚川说“这女人对酒精过敏了。”
“啊?过敏还敢喝这么多酒,是第一次吗?”阿宏再问。
“谁知道呢。”祁砚川不屑答,已懒得再思考这种无聊事,便又闭阖双眼,准备休憩。
可侧旁女人硬是不让他好过,一面抓着,一面不停嘤嘤低泣,他眠了有十分钟,终是受不了,扯高嗓门,朝顾南枝大吼道“你他妈的再哭,我就扔你下车!”
酒后壮胆,此话一点不假。
祁砚川这个阴鸷躁怒样,就连阿宏这种混社会的人见了都得竖起鸡皮疙瘩,那个顾南枝非但不怕,还理直气壮跟他单杠上了说“臭流氓不用你扔,我现在就下车。”
说着,十指扣向脸颊,大声朝司机吩咐道“停车。”
他见她手指已经从脖子抓上脸颊,心下一跳,才反应过来,猛拽住她两手腕,厉声喝止道“抓这么厉害,你想毁容吗?”
“好痒,你放开我!”她见手被桎梏住,便不停扭动着身躯挣扎,又见无效,再次拉扯着双手,想要把手抽出来往脸上继续抓挠去。
而他,也在这时,才借着从外头路灯透出来的朦胧光线,依稀瞧见女人身上的红疹已经蔓延至两颊,便又急躁吩咐司机加快车速往医院赶。
自己则用力将她提起往怀里拽,扬声道“还抓,你脸还要不要!”
她已喝得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知道全身好痒,脸颊更是奇痒无比,不让她抓的人就是大坏蛋,于是拼命在男人怀里扭晃着身,泪珠扑簌往下掉,大哭道“好痒,我要下车,坏蛋放开我!”
祁砚川气息愈加凝重,满脸黑线,拽着她的两只小手腕,再次重重警告道“你给我安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