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把籍没严家家财银两一分为二,一半济边充作军饷,而剩余一半充内库,自然就是皇帝要了。
只是把田地房产留给各地抚按官处理,算是给地方官一点甜头,毕竟大头已经被他拿走了。
可是,朝中各大衙门,文武百官却没有得到丝毫好处,这能行吗?
黄锦有些心惊胆战,不知道这道旨意传出去后,朝野会有怎样的震动。
而此时的魏广德已经离开了裕王府,马车已经到了魏府大门前。
马车停下后,魏广德从车里钻出来,扶了扶有些歪斜的乌纱,迈步进了自家院子。
先前他和张居正费了好大劲才终于让裕王消气,还是张居正够大胆,怂恿裕王回后院找美人发泄,也不怕裕王死在床上。
“老爷,家里来信了。”
魏广德正准备往后院走,管家张吉已经凑了过来,把一封书信送到他面前。
“什么时候到的?”
魏广德随手接过,问道。
“中午的时候信使就到了。”
张吉答道。
魏广德拿着书信先回了后院,拜见了母亲,又看了妻儿,换身衣服这才去了书房,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嘶他们胃口好大呀。”
魏广德不得不惊叹一句。
成守节的奏疏抄本他看过,自然记得奏疏里提到严家田地有两万多亩,可是在这份家书里,魏父告诉他,严家田地至少十万亩,且大多是隐田,不交税的。
毫无疑问,成守节他们已经把这些东西私分了。
所报两万余亩则是登记在严家名下,在官府有备案的田地。
隐田这东西,京官们都知道,可都默契的从未挑明。
这严家的隐田,成守节自然是敢伙同别人瓜分的,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实情暴露,京城里的官老爷们也会想发设法为他遮掩。
何况,京城的官员们,或许一些人也参与了此次盛宴,就如他自己。
魏广德倒是不贪心,他能拿到九江附近的田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何况还多了几处宅子和铺子,而严家高达二百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他也算搞明白了。
和他最初预想的不同,或者张居正也没搞清楚实际情况。
严家抄出三万多两金子倒是真的,银子只有几十万两,多出的百多万两全是账上的。
严家可不止是诗书传家,广积田地,更是在江南各地都有生意,不仅搜罗各种资源,也参与其中的贸易,甚至包括由罗龙文负责的海贸。
一百多万两银子,就是记在各处铺子账上的银子,现在成守节已经在向各处追缴脏银,不过貌似进展很不顺利。
此次闹僵起来,也和此事有关。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他们查实严家房产的时候,顺带把这些银子和仓库里的货物一并没收。
不过在成守节发出公文后,却寻找各种理由推脱迟延,就是不想把查抄到的银子和货物交上来。
二百万两银子,貌似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魏广德不得不感叹现在的文官,还真是够狠的,皇帝手里的屠刀都不怕了。
托着下巴想了半天,魏广德觉得自己算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成守节自然没想过要做清官,不过他毕竟入仕时间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还是低估了官场的险恶。
分田地的时候,估计大家说的很好,可在要缴银子的时候,面对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又动心了。
不过成守节比较保守,对于严家账目上的东西,他不愿意动,因为账册最后都要送京城去的,对这些东西出手,他难保善终。
其实,那些人眼里,成守节不过就是最后的替罪羊。
只要成守节坚持不住把银子分掉,以后出事儿就只往他身上推,自己和此事切割的干干净净。
成守节应该也是看出他们的险恶用心,所以抢先出手,那把账上的东西报到京城来。
至于最后,这些银子能不能追回来是一回事,可也把自己摘干净了。
“成守节也是聪明人啊。”
魏广德又感叹一句。
奏疏里的文字,他可记得清楚,通篇都没有说到这些银子的情况,是在各地严家的铺子里。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既把自己摘出去,又不会把其他官员得罪狠了。
若是成守节在奏疏里说银子在各地官府手里,已经被查抄了,但是他追缴不到,奏疏到了嘉靖皇帝手里会怎么样?
皇帝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为了百多万两银子,他绝对会举起屠刀,勒令各地官府把银子一分不少交出来。
而他不在奏疏里提及此事,也就是顾全了大家的面子,用拖字诀。
拖一拖,你们最后能扛过去,那是你们本事,抗不过去就自己把银子吐出来。
虽然也是得罪,可至少还不狠,给了他们一丝机会从中做手脚。
毫不怀疑,魏广德不认为这二百万两银子能尽数到库,朝廷真正能拿到的一百万两就算下面官员有良心了。
至于嘉靖皇帝,还有后面的皇帝追问此事时如何,那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交代实情就是了,大家的银子也一点一点往上交。
想到这里,魏广德忽然发觉,自家老爹貌似也没给自己说出实情,这封信貌似也是在点自己。
自家也接手了严家在九江的几个铺子,其中肯定也有银子和货物。
这些铺子的情况,老爹之前的信件里可都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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