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请了一周假,陪着文宇。
文宇家现在只剩他和爷爷两个人了。佳丽白天起床就去文宇家干活,干完活又陪文宇说说话。
到了傍晚时,做好饭,等文宇和爷爷吃了饭,她才回家去。
佳丽妈骂道:“上赶着的贱货,你自己找的婆家是没福的,还跑去丢人,他们家赔了人家那么多钱,家底都掏光了。”
看佳丽默默无语,只受着,又不解气,“你明儿上学去,你要是还上他家去犯贱,我看你收拾摊子回来干活,你吃的庄家的饭,睡的庄家屋,怎么跑到哑巴家里去献爱心了?”
佳丽默默无语,文宇现在在难处,她要是惹了她妈,只会平添不少阻碍,她帮不了文宇,只有她这个人可以安慰他一二了。于是去洗衣服,祈祷着母亲快些走开。
庄福生回来,坐在矮桌前就要吃饭,佳丽妈堆笑,“等着啊。”又转向佳丽,“你别洗了,给你庄叔端饭去。” 手里放下活计,去厨房了。
“丽儿,文宇家里出了大事,你仗义,帮他,但那些外人不知道你心肠好,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们俩厮混在一起,把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佳丽气急了,掀门帘出去,却不料她妈刚好站在门口要进来,一把掀翻了手里的菜碟。
“你个贱丫头啊,你毛手毛脚干什么。”
“别骂了,收拾收拾,我饿了。”庄福生一副好脾气样子。
“你个贱人,整天就知道倒贴,我看文家能给你多高价,你不爱惜自己,迟早让人家吃透了你!”
庄福生喊佳丽妈,“弄好饭就端进来。”
佳丽妈气囔囔收拾,转又端进来一盘子花卷。
“你别和孩子置气,她不懂,你还不懂,他们现在正是那个啥浓情蜜意,说不来的,正是冲动的年纪…”
庄福生话里有话,不像是在调和,倒像是在拱火。
佳丽妈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庄佳丽去找文宇。她明天恐怕不能来看他们了。明天她得快些回学校,这几天的高压她已经受不了了。
文宇坐在屋檐下坐着。手杵着脸,看地上的蚂蚁,蚂蚁真小啊。他也真小。
妈妈是被疯子杀的。
爷爷说,文宇一个月没回家,她妈怕他们吃不好,就收拾了一大包吃的,给他送去。
路多的很,妈妈为啥要走那一条?是他和佳丽经常走这条路,才给妈妈一种十分安全的感觉吗?
那个人真是疯子吗?爸爸也怀疑,为什么他和佳丽走了那么多年,都是安安全全,为什么一个不会说话的母亲,就偏偏遇害了。
爸爸愤怒到极点,他不信那个人是疯子,那么多人走那条路,都完完整整回来,他欺负文宇妈是个残疾人,又不会说话而已,疯子眼中也有强弱分别吗?他一定不是疯子。
爸爸把那疯子砍了,疯子的家里人告了他…
“文宇…”佳丽悄声叫他。他出神地盯着地面,这几天也不大说话。
文宇听见她叫他,缓缓抬头。他看见她哭了。她肯定受委屈了。
“妹儿,你哭啥?”文宇声音小小的,有气无气。
他起先不敢相信自己没了妈,后来,又不敢相信爸爸去砍了人。奶奶先病死在医院,爷爷也浑浑噩噩。
当他看到佳丽的时候,他觉得,佳丽也很苦啊。“以后不能给你带饭了。”
文宇接着说:“我念不成书了。”
佳丽觉得心中难受极了,但她说不出话。人都活的这样辛苦吗?还是只有好人苦?
佳丽走到文宇跟前,与文宇并排坐在一起,手挽过他的胳膊,无限依恋地靠住他,“文宇,你要是不念书,我也不念了。我们出去打工,我们有力气,总能活下去,离开这里,说不定还会过得好一些。”
文宇转头看她,润白的脸蛋带着憔悴和绝望的神色。文宇抓住她的手,一双因干活而不再细嫩的少女的手,佳丽在家里也不得好过,他带上她,也可以的,像以前那样,有他的就有她的。
不过,她熬一年就可以上大学了,他凭什么耽误她?
“你,好好读书,我先去大城市看看,你后面再来,我都,可以照顾你了。”文宇还在想,“爷爷现在离不开人,我还不能走,等他好些了,我得带他走。”
家里的钱花光了,文宇家还有些欠债,他是不得不走。佳丽不一样,她成绩不错。
“文宇,你要去哪里啊?要是你走了,我会天天担心你,我不知道,没了你我怎么坚持下去…”
佳丽啜泣起来,文宇替她擦擦眼泪,握住她的手,带着哽咽,“你考上大学,就来找我,我赚了钱,我供你上大学,你再也不用看你妈的脸色,也不用怕庄福生了。”
哪知此时,佳丽妈一脚踢开文宇家的门,就开始吆喝,左右邻里都凑出来看热闹。
“天杀的小贱人,在这里偷情,你不怕哑巴回魂来。你这个贼小子,天天惦记她,自小就没学好过,一家人偷着瞒着我,用些吃的来拉拢她,现在你没人管了,你还勾她来你家,一天从早到晚,服侍你们爷爷孙子,半夜还在这黑灯瞎火乱摸乱亲。”
几步上去,抓住佳丽连扇带踢,“你离男人活不了啦,你要跟他走?你刚对他说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今天让叔叔伯伯都给我作证,文宇要拐走我女儿,要是有天你跑了,我报警,天南海北都要抓你回来,打断你的腿,也不能丢了你爸的人!”
说完,呜呜大哭,又是喊天抢地,要上来打佳丽。
文宇低着头,挡在佳丽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任由她妈打他。等她闹够了,抓住佳丽,“走,贱货,你卖不上好价钱,他家里是没钱的!你跟他…只有屁吃!”
“呸!”她们走了。
文宇像被掐住了脖子,他呼吸不得,思考不得,话也说不出。只有默默擦掉泪。
第二日天明,等文宇回来,他才发现,爷爷的尸身,早就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