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只听得叶臻臻说道结婚二字,脑中轰一声,又不自然地掩饰,怕臻臻察觉自己的波动,面上一瞬间又红又烫,虽然知道叶臻臻只当他是小孩子,但他其实也计划过,自己要努力配得上臻臻,臻臻未必能和那个人走到一起,他就当个…姐姐的舔狗,只守着她。
“姐姐,你放心吧,我尽快,不给你添麻烦。还有,别让自己受苦。”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这样一场盛大的暗恋就急急结束。换到姐姐的视角看看自己,一个弟弟而已。
臻臻转脸看宋逸,一张酷似文宇的脸,她突然就不想利用他了。
本来宋逸算是她的手榴弹,她觉得自己可以近身炸言季礼一下,要是他留恋别的女人或是爱上别的女人,她就只能选择做一个被玩腻的玩具,被扔在垃圾里。
很长时间以来,叶臻臻等着那一天,笃定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要是有那一天,她就把宋逸的脸,放到言季礼的面前,让他震怒。
让他知道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不是主宰了她。按着他那种自恋的程度,会很难受一番,然后重新回到她身边。
或许他们已经分不清,谁是关系中的强者了。
至于结婚,只是他们的拉扯游戏。只要言季礼在她身边…或许正是她有能力和言季礼拉扯,她才有机会说服了言季琳…
“宋逸,芝兰一会儿,让她留你的电话,她会帮你介绍个合适的工作。你就好好积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说罢,臻臻十分不开心,她把宋逸当亲人,那意味着她有了软肋。
她不能再利用宋逸的感情,这对他不公平。她不愿有一个她亲近的人再卷入这场勾心斗角的游戏中,她想要她爱的人,过上简单平静的生活,远离纷争。
回到宋逸校门口,宋逸在窗外与她挥手告别,宋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阳光明媚的脸,和着说不出的难过,让他看起来扭曲和奇怪。他不开心,臻臻遂补一句,“宋逸,你发工资要请姐姐吃饭哦。”
宋逸苦笑,姐姐难道是吃不起饭吗,她在可怜我。
如此告别后,臻臻一看时间才十一点而已,便叫芝兰陪她去闲逛一下。两人随后一同前往金花街,臻臻注意到芝兰辛苦了一个上午,心中不忍。她们走进商场时,芝兰一路紧紧抓住臻臻的手腕,关切地说道:“叶姐,刚刚出院,别走得那么快啊。另外,等会儿咱们吃点营养又清淡的食物吧。”
听到芝兰提到吃东西,臻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臻臻没想到要买些什么,百无聊赖,看什么都没有大兴趣,倒是芝兰看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芝兰,你喜欢什么,我犒劳你今天辛苦。”
芝兰不客气,她一向不和臻臻客气,只开心道谢,“叶姐,你可真好~今天一点都不辛苦啦!我平时从不来这里,”接着小声对着叶臻臻的耳朵,“太贵啦!”
“那你尽管,我今天特别想花钱的哦。”臻臻纵容地看着芝兰,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芝兰像小孩子被奖励了糖果般,蹬着高跟鞋小碎步噔噔咚咚跳进一间华丽的店面。
看这件也欢喜,那件也美丽。试穿一堆。柜姐脸色不佳,忍耐着,看臻臻一身旧旧的粉运动装,也不像是要买的样子,这个小姑娘呢,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却是一点都不怯,指使她拿这个取那个。
“女士,您挑了近一小时,请问有您心仪的款吗?”女人带着一些挑衅。
“让她试,要是她都喜欢,我全买单。”叶臻臻看到了柜姐的表情,她觉得有意思,一直观察她,没想到她这么点时间就没耐心了。她豪气十足,给她一点动力。
“不过,你这么没有耐心,还想要赚钱,难。”
叶臻臻忽然觉得自己在耐心方面真的无可匹敌。那叫什么来着“十年磨一剑”。
芝兰才如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好像试衣服许久,都没有察觉。叶臻臻语气强硬,柜姐脸色更不好看,仍强忍着仅存不多的服务业的“礼仪”。
芝兰碎步快速跑到叶臻臻旁,“叶姐,要不走吧。我…”
话未说毕,臻臻按住她手,“别急,慢慢试嘛,我不饿,也喜欢在这里吹冷风,外面好热,这里纳凉好的很。”
另一个柜姐忙上来,热情地又给臻臻倒了杯水,“新款多,挑起来费力一番的呢。天气闷热,您喝水。”
芝兰则速速挑了一件上装,“就这件了。”
臻臻知道芝兰怕她心中不爽,“就挑一件呀,是不是购物体验太差?我也觉得太差劲。”自言自语,掏出卡。
一张黑色卡片,还是无限卡。
柜姐觉得自己看走眼,错失销售额。
“芝兰,说让你顶格消费,不用心疼我的钱!”臻臻故意说道。
两人不说话,只尴尬陪着笑。
芝兰:“劳烦两位许久了,叶姐,够了够了。”一边拉臻臻胳膊,示意快点离开。
臻臻发觉自己十年前朴素的愿望如今可以实现,但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十年前自己很爱裙子,却没钱,买不起,只能瞅瞅夜市地摊上的花裙子,满足一下自己小姑娘的幻想。
“三十五一件,一百四件,小姑娘,要不要,便宜的很,你过来看嘛,来来来!”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大娘的声音和脸,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文宇。
那天文宇赚了好多钱,文宇说:“妹儿,你要啥,今天哥发财,你随便买。”
庄佳丽不敢买,她知道花钱的地方多的去了,水电费,吃饭,坐车,房租,还要攒钱自考本科,考上了还要去上学,买书交学费,哪一样不花钱。她装着生气,“我不要,看你那皮包骨头的怂样,你迟早有一天会累死。”
那天文宇找到了一个卸水泥的活儿,能兼职做,中午冒着大太阳,一袋一袋扛水泥,一袋两块钱,他扛了一百袋。下午他又给超市送货,虽然不用自己再搬,但也奔波劳累一天。有时候文宇批发一些小玩意在夜市上卖,也能赚到一点钱。
庄佳丽简单些,她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工作,三白三夜,虽然说是二十四小时 实际上,夜班到两点就可以下班,随后会有男店员接班,她就回家。
在看店的空隙,庄佳丽会偷偷看书做题。她很勤奋,靠着高中时期当好学生的底子,学起来也是蛮快的。
她赚的少,文宇赚的多,文宇多余的钱就给她,让她保管着,她把钱放在塑料袋子里,整齐包好,压在褥子下面,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看看逐渐变厚的纸币。
攒到一万,就暂且够她去上大学了。
庄佳丽知道靠做一辈子打工仔不是长久计划,现在她年轻些,提升一下学历,可以选的工作多点,边攒钱,边找赚钱路子,文宇虽说不是读书的料子,但也是极其吃苦耐劳,他们做做小本生意,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文宇见佳丽说不要,捞起一件碎花裙子,“这件好看,买一件,便宜些大姐,三十。”
最后佳丽带着裙子回家了。心中欣喜,又对文宇多了许多依赖感激,最感激的是文宇给了她整整四千二百块,佳丽欣喜流涕,“啊…天爷哦,哥哥你好厉害,你一下子就挣了半万块。”说着钻进文宇怀里,扒着他的脖子啵啵一顿亲,文宇身上汗迹未干,使劲抗拒,“妹儿你起开,我身上臭!”
佳丽不管,更加深情款款抱住他。“文宇哥,我以后出人头地了,吃肉绝不忘了给你喝汤。”
文宇笑骂到,“我给你做包身工,只能喝些你的肉汤啊!”
“你要吃肉也行。”
“嘿,这还差不多嘛。”
“我塞牙缝都要抠出来带给你。”
文宇一把压倒庄佳丽,挠她痒处,“哥对你是仗义江湖,你对哥就是恶恶心心。妹儿,你真的没变,还是那么没良心!”说罢又是一顿猛挠。
庄佳丽只是求饶,又难受又痒又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哥,我错了…你别…别…哈哈哈哈哈哈…我给你带整块肉…”
文宇报复了个差不多,松开手,佳丽大口喘气,还哈哈笑个不停,文宇看着嬉笑玩闹的佳丽,心中升起无数希望,他好好干几年,老板喜欢他,他跟着老板做,学点本领,以后当个二级代理,也能赚到一点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佳丽去念书,她得去做体面些的工作,她漂亮聪明,一定能念成书,要是她念的好,就让她继续读,做个单纯的学生挺好。
文宇脱了个精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别傻笑了,我去洗澡,你给哥哥烧口水喝。”
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盛上一盆水,在屋子里擦擦身子,佳丽跳下床来,去烧热水,又在小茶几下面取出一个茶叶袋子,抓一撮,放进玻璃杯,又去倒水。
递给文宇,“哥,喝水。”
“你烫死我得了。”文宇接过滚烫的茶水,又把毛巾递给佳丽,“擦擦背。”
佳丽搓的卖力,文宇直叫痛,佳丽大声道:“搓澡工可要给钱,才使这么多劲的。哥,你可知足吧,哈哈哈哈。”
文宇知道她在报一箭之仇,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呵斥:“不要睡觉啦,半夜三更发啥神经?吃屎了?” 一看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他们的幸福在一间出租民房里有点过于庞大了,这里都是些同他们一样的外来打工人,四层楼上住着十几户人,隔音差,稍有动静便被邻居听的一清二楚,次日早上有些人要早早工作。扰民是一种极大的罪。
佳丽和文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相视一笑,蹑手蹑脚洗完澡,轻轻躺下。
付完款的臻臻在回忆之中片刻,又回到了此刻。
她想,自己其实还是个乡下姑娘 ,没人从她身上看到购买力。
臻臻走的时候照了照镜子,今天脸色差极了,没有化妆,叶臻臻的马甲掉光还是庄佳丽。
芝兰一边感谢叶臻臻,一边让她不要和那两个不识相的女人见识,臻臻不在乎地说,“倒不是生气什么的,就是奇怪她们的嘴脸。以前我经常买地摊货,那些摊主都很热情,怎么花钱买服务,倒给人脸色看了。”
“早知道她们这样,应该什么都不买,要不退回去。”
“芝兰,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你拿着。是我自己想到以前的事,有点情绪化。”
“那我收啦,叶姐,你想吃点什么,咱们去吃饭。”芝兰等着臻臻回话,臻臻却让她做主。“有一家素菜馆,咱们去尝尝,你还没好,咱们清淡为主。”
“好。”
这家店外面看是大门紧闭,里面却有许多人,芝兰引臻臻穿过小石桥流水景,走进花园中,在廊檐下一个向阳的两人位落座,旁边,一颗大石榴树有了小果子,树后有一个花窗,从那边看过来一定景色可爱,臻臻伸手去摸小石榴,四顾无人,还想摘一个去玩。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正从远处向她看来,于是作罢,灰溜溜坐回去等菜。
这边两人点好菜,不一会儿送来一份蜜藕盒子,端菜的人只说,“那边有一位叶小姐的熟人,这是她点的,还有,她付过账单了。”
臻臻起身往那端看去,见树影朦胧之中一位穿着绛色衣裙的妇人,正微笑与她遥遥相望。
臻臻才觉着身影如此眼熟。
这端言季琳和一位男子同坐,看到叶臻臻看了过来,挥手示意,臻臻四顾,见无旁人,留芝兰一人等菜,往言季琳那里走去。
走近才看清那男子,方圆脸盘,下巴留着短短的胡须,黑杂白的头发梳地一丝不苟向后梳起,眼尾笑纹散开,但整体保养不错,年龄约莫五十左右,身着一身宽松原麻色衣衫,颇有一丝禅意,手上一串小小的木质佛珠,全身上下别无其他装饰,也看不出是什么职业。桌上是他们未吃完的菜,还有一顶巴拿马草帽静静躺着。
“叶小姐,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你了。我们真是有缘分。”言季琳起身,“这是我的好友,宁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