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道长,到南洋,三百六十行,唯有驮夫走四方。丰明烨与包全并马走在最后,他们不是在押后阵,而是探讨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此次往源江上游运送的货物,都是一些官货,是包全让那石寒寅到府尹衙门找谭德安盖印的货物。这些货物,全部由‘霸天驮行’一手代办,购买、储存、备货、驮运,采用一条龙服务方式来进行的。那银子嘛,自然是由官府出。官府的库银,并不够其全部费用,谭德安只好忍痛自己从家里拿出部分银子来,预先垫上。包总管在这银子方面,是极其计较的,不但狠,而且还极独,不让一毫银子的利,这一趟初步算下来,净挣两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这还不算,给万家福到梦源镇运回来货物的运费。
物资多,需要的驮子手就多,外人不能雇。包全就从‘源江缘’茶楼抽调了两个王朝骨干,陆征和隋兴。他又将自己的两个药童,青佳与石硝,一同安排在驮子队中,担任驮子手,负责货运及一些零碎活计。
那天包全让石寒寅拿着清单去盖印,进行得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也有惊无险完成了。谭德安一看到单子,就把他吓坏了。暗想着,‘嘿’!你说的这个神医包全,他怎么有个空子也钻,没空子,能制造出个空子钻。
这所谓官货,是魏太师所属,在源江上游一个名叫宝石河的地方,以朝廷的名义,私自开的一个大矿山。这是一个在深山老林里封闭式的矿区,开矿洞挖掘一个铜、银合体矿床。挖出的这些矿石,就地在矿区内经过初步加工,制成精矿粉,然后由驮子运回源江城,再加工成银、铜锭。这些挖矿的人,都是由一些重刑犯人发配去的,被大量兵丁看管着,以囚牢方式与外界隔绝,在封闭的矿山内艰苦劳作。他重用横行霸道凶恶无比的三个亲兄弟,作为此矿管的事人,达到以恶治恶管理目的。
魏太师以自己的秘密手段,迫使一些强盗与土匪,都不敢进入这个矿区,也不敢劫官府来回到矿山运送货的驮子队。这些强盗和土匪也怪了,本性都是些玩命放血不怕死的主,竟然一物降一物,搞得个个都像老鼠遇见猫那样,惧怕那魏太师。也不知他魏太师有什么强大魔力,竟然在数千里之外,把这个源江上游的矿区控制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人敢动手脚,甚至于窥视。这个大矿区内所需的费用,全部都由源江城府衙来出,产出的货物只提供给源江城府衙三成,其余都运送到源海城魏太师那儿。他亲自制定了一种很特别的运货方式,货运清单必须由源江城将军府和府尹衙门的两个印章才行。这也是魏太师的独特管理方式,是双重限制,相互制衡,叫做,二者为公,一者为私。
谭德安面对着这几张清单,有些犯难,不盖印吧?将军府那里石寒寅已经盖上了?盖吧?又要从府衙库里往外拿银子!现在府衙库内,已经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往外拿!这包全他是深知其脾性,是绝对不会先赊账的!他可是个源江城内外出了名极其小气的人,根本在赊账这条路上行不通。不盖吧?自己这府尹的官位保不保先不说,这脑袋长不长在自己头上还挺难说。现在源江城这个局势,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是那丰明烨一家独大。魏太师又不来源江城处理事务,叫自己在这里死命顶着。再说那石寒寅都盖上了,如果府衙不盖,把那狠人石寒寅也就得罪了,他可是平息营地兵丁暴乱的大功臣。据捕头曹运来刚才报给师爷黄魍的信息,这个石寒寅刚刚给营地借粮一万斤,还准备发放银子两千多两,这显然是想收买众兵丁的心。他一旦形成众望所归,我谭德安,还要看他的脸色吃饭,指靠他来保护性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谭德安咬牙忍痛将这清单给盖上了印。
盖上官印的清单拿到手后,石寒寅简直有点五体投地,佩服起这个白毛老头子来。他在去营地的路上,骑马追上了那行走不快且有些卡顿的马车后,将清单交给了躺在马车上,运筹帷幄悠闲自得的包总管。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一脸苦相垂头丧气样,牵着马匹走路的藏青锋,那个极其狼狈样。他想笑却不敢笑,心里暗暗给这神医来了个评价,此人惩治人绝对有一套,谁不服不怕,你去拔神医一根毛试试……
下午时分,太阳离那西山丫还有一段距离时,驮子队的前部已经到达了栾家川。此时整个驮子队领头位置,已是丰明烨在带队。他看到眼前这一别数月,极其熟悉的地方,心里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自己出去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看看,虽然很忙,没有工夫,但自己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写给皇姑和师娘,这在人之情理上,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不觉中,愧疚之感,也就悄然无声由心头油然而起。他在马上轻轻摇了下头,这也是对自己的这种做法,自我表示有些不甚满意。
马匹不紧不慢沿着驮子道向前走着,离那‘源江川’大车店的岔路口愈来愈近。在即将走到那岔路口时,他微微向左一拉缰绳,黄骠马得到主人的这个指令后,就向那大车店的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