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炮让堂倌这些话说得有点吃不住劲。我怎么听他这意思是,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死我也不能死在这源海城?你这不是宰我人,是宰我银?他脑子里在转着,眼睛看着堂倌,话语放软了下来:“别搞得太多,人少,吃不了,四个就行。有鱼吗?”
堂倌见洪天炮软了点,也就没再激他:“有,破凌春鲈,鲜着呢,早上刚出水的。”
“好,这个也上,你再随便加一个简单的就行了。”洪天炮想尽快把这顿饭吃进肚子里。
“要什么酒?点什么样的饭?”堂倌仰脸追问着。
“两碗普通的酒,一张春饼就行……”洪天炮在这里饭还没吃上,就被套绕得脑子发胀喉舌干燥,不得不装熊。
就在洪天炮进入酒楼时,在后面跟踪的衙役们可傻了眼,都在街上停住了马匹,眼光全集中在捕头身上。捕头看着洪天炮进入了酒楼,恼怒之情,不用言表。这个送死鬼,临死他还想赚个肚子饱,害得爷我又要在外面长等着,若不是这‘源江酒楼’也是那栾一娇哥哥开的,我立刻就闯进去抓人砍头。看到衙役们都看着他,更是怒上加怒,大吼道:“都瞪那瞎泡子眼看我干什么?都散开,到那街边上等着。”
衙役们白挨了一顿骂,个个口服心不服,有能耐你等那马脸出来后,你对着他去捅刀子,骂我们算什么本事。众人只敢怒心,不敢出言,都跳下马背,低头散开,或躲在树后,或倚在墙角,全把目光集中在那酒楼的门口。他们心里都明白,进酒楼里,没一二个时辰难能出来。等吧,说不定听个曲、泡个妹,那样的话,这时间可就长了,说不定能明天早上出来……
捕头牵着马在近处闲遛着,来到一个卖干果炒货的摊子旁,将马顺手拴在路边枝条吐着鹅黄色嫩芽的垂柳树上。伸手抓了几颗花生,将壳剥开,搓去紫红色的外皮,随手扔进嘴里,嚼了几下说道:“嗯,不脆!”又弯腰捏起一个炒熟的栗子,两手慢腾腾将皮去掉,放在嘴里,咀嚼半天,咽了下去:“嗯,不香!”接着就把手伸向了那红枣,一颗红枣抛入口中,嘴在蠕动着……刻时,‘呸’一声,从嘴里就飞到街面上一颗枣核,抽了一下鼻子说道:“嗯,不甜!”他不时弯腰动手,继续寻觅着其他的各种干、炒货……
卖干果和炒货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方脸,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在笑脸迎着别的顾客,忙碌称装着客人选定的货物,对于这捕头的行为视而不见,他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内心不欢迎,但表面上是不敢阻止的。这帮官衙们,都不是善茬,全是些翻脸不认人的主,惹不起。
也许是吃多了炒货,口中很干渴,捕头挺着胸甩起腿顺大街,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行人见他是横行的衙役,多数都赶紧躲让着,怕惹上麻烦。他来到一个简易茶水小摊边,看到那个看摊位的青年妇人有点面熟,脑子里一搜索,也就想了起来。哦,她就是数次去衙门里告状,大家都叫她是马寡妇的那个女人,随即就将脚步停在摊位前。
马寡妇背上背着一个幼童,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由于年前,丈夫被街头泼皮麻三杵领人无辜打死,告官也没有捕捉到逃之夭夭的麻三杵。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和家里的老人,没办法,不得不到街上摆了个茶水摊,赚点微薄铜钱,以便糊口度日。
捕头指着大碗扣着下面小碗,小碗里盛有茶水的碗问道:“这茶水多少铜钱一碗。”
马寡妇见来者是自己较为熟悉衙门里的捕头,脸上也就勉强挂起淡淡的迎客笑容:“噢,是官爷呀,你喝不要钱。”
捕头把手伸向怀里,嘴里说道:“多少给点。”可手在里面摸了半天,竟一文也没有。这才想起来,每次出门办差,都习惯性地把口袋里的钱放在家里。这也是城里衙役们的通习,吃、喝、拿、要……每次出去后,回来时都是多少有所收获的,这叫衙役走一走,回来不空手。
马寡妇看到捕头那样子,赶紧把上面那大腕翻拿到一边,端起盛着茶水的小碗送到捕头面前:“官爷喝吧,不要钱。”
捕头面带少许并不常见的尴尬样,从怀里抽出手来,接过茶碗,在街边喝了起来……
吃了,也喝了,捕头牵着马回来,看到靠近墙角边一个正在打盹的衙役,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去。
这个衙役正在梦周公,不知道捕头回来了,没有防备,手撒缰绳,接着就是一个前趴,由墙角栽倒在两棵老榆树的树空里。他以为是别的同伙与他闹着玩,刚想开口骂,扭头一看,是捕头,立刻又赶紧爬了起来。
捕头用手指点着他说道:“叫你盯紧点,你却打瞌睡,要是人跑了,今天就把你宰了。”
这个衙役顾不得拍身上粘的草屑和泥土,连忙先跑去抓那马缰绳,攥在手里后,牵强辩解着说道:“天冷风急,我眯着眼看得清。”说完,又用手罩在额头上,继续向酒楼那里观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