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两校交流会虽然结束了, 但你们并没有马上返回京都。
你刚好需要多留几天跟天元交流一下，其他的学生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在东京旅个游什么的。
由于两校的任务范围不同，有东京校的学生在, 京都校的人其实很少会在这边出任务, 至少对于三轮来说这还是个比较值得逛逛的地方。
维度间隙中, 你依旧在按照天元的说法倒腾自己的记忆。
随着结界中的景象逐渐被你的潜意识改造成你记忆里前世房间的模样, 诅咒之王也不再闹着要斩开结界走出来。
【“生日快乐。”放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尺寸不大的蛋糕, 女人摸了摸你的头, 对你说出祝福, “妈妈今天还是要上班，要乖乖待在家里哦。”
“妈妈一天的工资是多少钱？”你抬头看她。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展开后, 手心里攥着的是一把零零碎碎的硬币和纸币，
“这些可以买妈妈一天的时间吗？”】
和你并排坐着看电视的两面宿傩转了下头，只能看到你认真的侧脸,
“钱可买不来爱。”
“我知道。”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本就爱我，我只是想要她陪我而已。”
【女人愣住了，她没有收你的钱, 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包,
“不用钱, 妈妈今天都会陪你。”
她真的做到了, 带着你逛街, 去公园, 从白天到晚上。
直到将你哄上床睡觉后才离开。
可兴奋了一天的你仍旧没有睡着, 躺在床上睁着双眼聆听家里的动静。
家门被打开了, 然后又被合上。
直到第二天傍晚, 你才再见到女人疲惫的身影。
昨天她并没有请假，而是跟夜班的人换了个班，认真算来，为了陪你，她差不多36小时没有睡觉。】
你定定地看着电视机的屏幕，大概是在那个时候，钱的重要性就在你心里埋下了种子。
当时你想的是，只要你能赚够足够多的钱，爸爸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天天上班，也可以天天陪着你。
【随着你的长大升学，为了给你提供更好的教学资源和环境，你们搬家去了新的地方。
你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这次考试我拿了班上第一！”你拿着成绩单兴奋地跑回家，“明天开家长会！”
学生时期的家长会往往是攀比的巅峰，青春期自尊心过重的孩子们什么都要跟别人比一比，同时对于家长们来说自己的孩子也是攀比的资本之一。
你拿了第一，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你普普通通的父母能在那些人面前昂首挺胸了。
“真棒！妈妈明天一定去！”女人在忙碌中抽出空来抱了抱你。
但是她没来。
放学后你在教室里一直等到家长会散场，也没有人来。
借用老师的手机打出的电话无人接听，最终你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回了家。
失望和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憋着闷气的你一周都没跟他们说话，反正本来你们能见面的时间就少得可怜。
但在一个半夜，起夜的你看到父母在昏黄的灯光下涂涂改改什么东西。
“这个月要还的房贷是这个数……然后之前跟那家借的钱也该还了，他们家刚好出了事……”
钱、钱、钱，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只要你继续努力学习，就能挣到足够多的钱，这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诉你的道理。
“住校？真的可以吗？”女人在围裙上擦了下手，“你从小都没……”
“我可以的。”你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那是最好的高中。”
之后也是，
“真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吗？”
“那是我这个分数可以报考的最好的学校。”
在彻夜无眠后，你的父母还是同意了你做出的决定，
“爸爸妈妈对这方面都没什么了解，也不能帮到你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有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拒绝了他们，“你们都没出过省，送我走了到时候怎么回来还是问题。”】
你可真是个混蛋。
看到这一幕的你在心里骂自己，那对夫妻在你的回绝下嗫嚅着放下了手，看着你拖着大包小包离开的背影，在他们眼里泛起的，是湿润的水光。
“无聊。”撑着腮帮子的诅咒之王很煞风景地对此做出评价。
“那还真是抱歉啊，”你的心情本就不大好，“我就是这么无聊的普通人。”
“普通人哪有能做到你这个程度的。”宿傩支着手转过头来看着你，脸上还带着笑。
“那是你对普通人的认知还不够。”在危机下，普通人也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车祸，你哪里用得着在这个世界艰难求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要是能选择的话，你也只想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做点突然暴富的美梦。
【“没办法，这边封控了，”将开着视频通话的手机放在桌上，你本人正在公寓的厨房里翻箱倒柜，“我就算想回来也回不来。”
还有两根胡萝卜，啥时候买的你已经不记得了，看起来有些干瘪但应该还能吃。
土豆，已经发芽泛绿了，但是把芽切掉应该还能吃吧。
放到返潮的饼干，看下保质期已经过期了，但是没发霉，应该还能吃。
“你那边还有吃的吗？要不要给你寄点东西过去。”
“不用，这边快递和外卖都进不来。”
昨晚公司还要加班开会，通宵后睡着的你错过了物业团购食材的消息，但是凭着还剩下的物资，你应该还能撑到下周。
可能是因为劳累的原因，加上饥饿，此时的你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可别发烧了，这个时候发烧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这么想着的你有些趔趄地准备去找体温计给自己量下体温，可刚从原本蹲着的姿势站起来，强烈的眩晕感就袭击了你。
“咚！”你倒在了地上。】
那个时候不是发烧，只是低血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次醒来的你发现了视频通话并没有挂断，为了避免他们担心，你给出的说法是公寓里网络不太好断联了，他们看到的画面是屏幕卡顿的结果。
你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但是在你的潜意识的铺展下，后来发生的事完整地呈现在电视机里，
【“发生什么了？”
“还好吗？”
“怎么没有声音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急救电话呢？”
“不用……”那时候的你居然还有一点意识，“别叫。”
手机的那头传来一点模糊的抽噎声，
“结束之后……回家吧，不要再那么辛苦了，爸爸妈妈可以养你的。”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对这段对话毫无印象。
可真是糟糕，那个时候正值春节，你回不去就算了，还没把事情处理好，让他们担心，最后还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来。
那时的你想的是什么？想的是在大城市留下的便利，还是那些像挂在驴子面前的萝卜一样的升职加薪的机会？
你最初想要赚更多钱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你需要的明明才不是钱，你想要的只是……
“妈妈……”那个时候，她在哭啊。
你让她伤心了，你可真是差劲到了极点。
在外界，纯白的灵魂宝石中，不祥的污秽在此时迅速增长，你手腕上的菩提子中蕴含的咒力也在疯狂地被消耗。
过多的污秽同时被传递到和你有着灵魂束缚的两面宿傩那里，像是从身体内部长出荆棘，极端的痛苦在他体内绽开。
“噗咳。”粉发的男人在你身旁吐出一口血来，灵魂受到污染的痛楚就连他都难以招架，但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自己。
“清醒一点，空！”他抓住你的肩膀，强行和你对视，“冷静点！看着我！”
你的瞳孔在此时都快要涣散，逐渐飘远的意识在他的呼唤下被拉扯回来，
“我知道……”
不能绝望。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关于灵魂宝石中污秽的处理你才刚刚有了一点头绪。
你还要去抓羂索，去拿到咒灵夏油和真人。
你还要继续走下去，等待被小圆救赎。
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想和晓美焰见一面。
以及，在轮回的最初，你通过作为世界主角的虎杖看到的那个可能性——
你要回家。
还有爱你的人在等着你。
在菩提子中咒力的强行压制，以及宿傩灵魂的辅助疏导下，你堪堪停住了魔女化的进程，灵魂宝石中的污秽保持在二分之一的位置。
“谢谢。”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你有些瘫软地垂下了头，“我没事了。”
“咳，”此时的诅咒之王终于放松了一点，传递到他那里的污秽仍旧在持续造成影响，具体表现为他嘴角不住地向下流的血液。
他现在算是知道之前和你灵魂相连时感受到的痛苦到底从何而来了，只是他不明白，
“你灵魂里的这些负面咒力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是瞒不过去了，但你还是不想让他知道灵魂宝石和魔法少女的事，于是换了一种咒术界的说法，
“是我用这副模样活下来的代价。”
“要是蓄满了会发生什么？”
“我会变成咒灵，然后毁掉整个世界。”你抬头看他，“你也会一起死，而且那时候将不再有回溯的机会。”所以别想动什么歪脑筋。
“跟你一起死也算不错。”宿傩明白你的言下之意，但他并不在乎，“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吗？”
这个人在发什么神经。
你背过身去不想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要是失去了意识，无法思考的话，那样的东西也不再会是我了。”
身后的粉发男人盯着你的身影思考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背对着你坐下，他的体温从你们相触的后背传过来，
“不想变的话那就不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你感受到自己灵魂宝石中残余的污秽又开始了外流。
他有办法处理他灵魂中的污秽？！
并且因为他那里的污秽水平降低，你这边剩余的部分也会再次传导过去。
真的假的？！
背对着他的你睁大了眼。
虽然从这个人的一系列举动中你大概能看出他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觉得自己对你产生了某种类似于喜欢的情感，但你真没想到只是稍微示弱一下，就能让他做到这种程度。
灵魂宝石被污染对你来说只要不到化身魔女的程度就不会带来任何感觉，但是这种痛苦对于他来说可是实打实的。
“咳。”这个人吐的血都快要把这一块地板都给淹了。
“既然如此，依赖我一下怎么样？”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中居然还带着笑意。
你沉默了片刻，“……我尽量吧。”
怎么可能。
依赖别人就意味着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你永远不会这么做的。
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