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表情轻松, 语气慢条斯理,但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能够预知的术式, 能够改写现实的能力, 你简直像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迹一样呢。”
“啊,不对,更准确地说, 应该是预见的术式, ”羂索勾起了嘴角,“你只是能看到未来的景象,并不能知晓确切的发生时间和发生了什么事吧。”
果然, 你的这些能力都被他猜到了。
见你一言不发,他倒是也不觉得扫兴,继续兴致勃勃地往下说,
“要绕过你的预见术式可真是不容易,我可是想破脑袋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呢。”
“但凡你再多上点心,一直开着术式的话,我也没那么容易成功了。”
他说的是对的, 你太心急了,一天内反复的情感激荡让你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再加上魔力不足,无法一直开着左眼,你直接轻易地对自己看到的未来下了定论,甚至没有考虑到在被你看到后未来改变的可能性。
信件内容的泄露也是因为一样的原因,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你真的是……蠢透了。
轻易地就说了放弃, 说自己不想掺和进咒术界的事情里, 就这样随便地把担子全都丢给了五条悟,结果却在得到了来自七海先生的帮助之后又黏黏糊糊地舍不得离开。
反倒是对于玲花相关的事情,该追上去的时候你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在事情变得糟糕起来的时候才想到去补救,最终因为你的疏忽导致了七海先生的死亡。
当断不断,该放手的事情不放手,不该放手的事情却轻易地被甩开,这段时间你都在干什么啊……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搞明白,
“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能力,并且那么快找到我的?”你和七海见面不过才一天,就已经被盯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走到你面前的男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天空,
“你忘记了避开乌鸦的眼睛。”
【黑鸟操术】!你早该想到的!
嗜钱如命的一级咒术师冥冥,拥有的术式可以操纵乌鸦,也可以跟乌鸦共享视觉,她的立场不定,只跟钱走,看来是羂索开出了让她无法拒绝的价码。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信息来自于你,你应该去问五条悟才对。”羂索俯下身和你对视,“一周之内把我设下的全部暗线都连根拔起,我不觉得没有别人的指引他自己能做到这个。”
“而且,大概是出于爱才心切?他找你的动作太明显了。”
【“五条,听说你最近在找人?”银色的长发被编成了两股麻花辫,一半挡住右眼,另一半垂在脑后,身材高挑的女性摇曳着身姿站定在五条悟坐着的沙发前。
“冥冥小姐的消息真是灵通呢。”白发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但是看起来却没什么温度。
这个信息他可只告诉了确认可以相信的几个人,结果还是没能瞒过她吗。
“怎么不来委托我呢?”红唇勾起,银发的女人言笑晏晏。
她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五条悄悄找人的动作并不大,但是正因为如此,不难看出他要找的这个人对他的重要性,难得可以敲五条家家主的竹杠,她怎么会错过呢?
“那孩子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值得你这么上心?”
“嗯……”五条悟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下,开始满嘴跑火车,“就当是我的一见钟情对象好了,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坠入了爱河哦。”
太假了。银发的女性咒术师眯着眼睛,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对跟自己学生一个年龄的女孩子动心,八成是拥有特殊的术式罢了。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钱到位,该做的任务她自然会做到。
只可惜,居然被七海建人捷足先登了吗。
抬头看看那一弯明月,再低头看到跟着金发咒术师离开的白发异瞳少女,冥冥的思维转了个弯。
她可不准备打白工,正好,想要这份情报的也不止一个人。】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你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你的运气似乎总是这么差,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能够看到未来的眼睛吗?”羂索一手抬起你的下巴,一手将你遮住左眼的刘海挽到耳后,动作是令人意外的轻柔。
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不会看上了你的身体准备给你开个颅吧。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别碰我你这肮脏的垃圾!”少女愤怒的声音从远处逐渐靠近,你看到被咒灵束缚着抓过来的,还穿着粉色魔法少女制服的玲花。
“另一个观众到了。”羂索退了两步,走到平台的正中央鼓起了掌,“欢迎欢迎。”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好友相逢啊。”
“你这个疯子在说什么啊?!”粉发的少女还在不断挣扎,“我压根不认识她!”
她头上的粉色灵魂宝石看上去还算澄澈,但让你担心的是接下来羂索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明明已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身体了,却还能保持行动,到底是怎么样做到的呢?”额头上带着缝合线的男人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你,
“你们是咒骸吗?可是咒骸也能变成咒灵吗?”
他果然说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咒灵是什么,咒骸是什么?”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玲花在此时只感受到了迷茫。
“咒灵就是现在抓着你的东西,也是你平时会跟其战斗的存在……”羂索心情很好地在跟她一一仔细解释。
但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你现在无法动用魔力,只能通过意识操纵因果线,这就意味着你的攻击无法祓除咒灵,如果用单纯的因果线切割将羂索的这具躯壳杀死,他契约的咒灵在这里当场暴走你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是,让他死得远一点。
那么只能尝试一下了……
以你和羂索之间的因果线为引,将那些已经被回溯的,看起来透明纤细实则坚固无比的因果线相互缠绕起来,像扭曲皮筋一样对其施加力并弹射出去,这就是——
百分百命中的因果之枪!
被搅动的空气在平台上掀起飓风,随着螺旋的气流划破夜空,作为目标的羂索在瞬间被贯穿了胸膛,并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向后倒飞出去。
你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飞个几公里再落地不是问题。
羂索还有备用的身躯可以替换,你现在所做的也仅仅不过是给他添了一点点麻烦,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面前的玲花,已经明白了羂索先前所说的话的含义。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吗?”低垂着脑袋,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你看不清她的表情,“关于魔法少女会变成魔女这回事。”
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要欺骗她吗?可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在这短短几秒内你也找不到什么借口能把这个弥天大谎圆起来。
可要是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她恐怕现在就会马上变成魔女吧。
羂索还没完全死,如果他知道犬之魔女出现,肯定会再次想办法将其收服,到时候你被封印,就再没有人能从犬之魔女的结界中走出来了。
怎么办?
在你的沉默中,粉发的女孩子已经明白了,
“他说的是真的对不对!魔女都是曾经的魔法少女!你之前抓住丘比想要问它的也是这个对不对!”
你用艰涩的声音尝试安慰她,
“只要你能收集到足够的悲叹之种,就不会变成魔女。”
“可是我不想战斗啊!”被咒灵抓住的她再次剧烈挣扎起来,强烈的情感波动引起的魔力爆发甚至将那只咒灵撕成了碎片。
“我一点都不想战斗!我只是想要爱而已啊!”
“不是只要变得可爱就会更多人爱我吗!不是只要成为魔法少女就能更受欢迎吗!”
“我为什么非要去战斗不可啊!”
完全被丘比给骗了啊。
她变作发卡模样的灵魂宝石在绝望的浸染下颜色逐渐变得发暗发黑,甚至到了比你还要岌岌可危的程度。
距离她变成魔女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你的父母很爱你,他们也会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始终无法理解拥有父母的爱,拥有充足金钱和自由的玲花到底在渴望些什么,至于她的那些朋友们,只能说靠着虚假的面具和金钱吸引而来的关爱也是虚假的。
“他们才不爱我!”女孩子尖叫的声音逐渐扭曲,这是魔女化的特征之一,“他们眼里只有彼此!总是把我一个人丢下!”
“你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他们从来没有缺席过吧。”你带着无奈开口,“你做的一切决定,他们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吧。”
不管是要交奇奇怪怪的朋友,还是不断地索要更多的金钱,或者给玲花在外面惹的事收尾。
那对夫妻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过于溺爱了。
“可是……”女孩子的声音从那道开始模糊的身影里传来。
已经没救了。看着她逐渐不再是人形的模样,你的心变得冷酷起来。
“魔法少女变成魔女之后的强度,跟其因果息息相关,你在变成魔女之后,大概会毁掉这个国家,你的爸爸妈妈也会被你杀死,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此乃半真半假的谎言,玲花变成魔女之后的强度并没有那么高,但是被羂索收服的她会成为一个无人能解决的大麻烦,而持有了这一武器的羂索,毫无疑问地将会达成他的目的,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跟天元进行同化,间接毁掉这个国家。
“……”她陷入了沉默。
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羂索就会适应好新身体,过来回收狱门疆,不附加魔力的因果线切割对活结界毫无效果,被封印的结果避无可避。
如果再不行的话就所有人一起完蛋,等着晓美焰的回溯好了。
终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那道身影向着你低下了头,露出了已经变成漆黑一片的灵魂宝石,
“对不起。”
“我不想害死爸爸妈妈。”
“你杀了我吧,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变成魔女了,对吧。”
她还想给你一个微笑,只可惜现在这扭曲的身形已经让她的五官都模糊到不可见了。
天杀的丘比。
你深吸了一口气,因果线在意识的掌控下缠上那块黑色的宝石,在将其粉碎前,向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玲花。”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道身影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倒在了地上。
深秋的风吹着有些冷,你看着时钟的分针一点点划过一个直角的弧度,有轻巧的声音落到了你身后。
“来得真慢。”不用回头你就知道是谁。
好在还是来了,再晚个把小时你就要变成魔女毁灭世界了。
“你可真是能给我添麻烦。”陌生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从后方传来。
“你也不逞多让。”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嘴硬吗?”提防着再次被你攻击的羂索就这样站定在了你的身后,没有要露面的打算,“坏孩子还是早早地去睡觉吧。”
“狱门疆,关门。”
随着活结界的逐渐收拢,你看见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小,在最后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你回想起来的是——
抱歉,七海先生,这次要食言了。
惠比寿区,位于高层的旋转餐厅。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要打烊了,可否请您……”走到金发男人身边的侍应生躬着身子说出了请求。
“我可以加钱。”七海建人没有离开的意思,“我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好、好的吧。”接过他手中的卡,年轻的侍应生纠结了一下后还是退了下去。
餐厅的其他客人都已经离开,向着落地窗外俯瞰,一部分地区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金发的男人像雕塑一样坐在那里。
他说过,会一直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