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个头只到他胸口, 听见他这么说,才刚朝他的方向仰头,周承诀高大的身子已经大半边靠在她身上了。
小姑娘没防备, 稍微往后踉跄了一步, 结果前一秒还将大半重量往她这边倾斜的少年,后一秒手臂便反应迅速地扣住她腰间,给足了力将人稳在原地,没再往后跌去。
岑西感受到那股让人踏实的力道,神色带着诧异:“你怎么……”
怎么刚刚还虚弱得要人扶,眨眼的功夫,力气就这么足了。
周承诀没等她说完, 手上力道又立刻松懈下来, 哑着嗓音蹙了下眉心:“你,扶着我点, 晃得我头疼。”
岑西张了张嘴,双手还是抱上了他垂在自己身边的手臂,小心翼翼扶着他往屋里走。
少年微勾了下唇角。
“回房间吗?别在沙发躺了。”岑西询问他的意见。
周承诀“嗯”了声, 两人一块往卧室走。
不过他也就只悄悄欺负了她这进门的一小段路, 毕竟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岑西也得好好休息, 他没再折腾人, 到了房间,往床上一躺,扯过一旁的被子往自己身上随便一盖, 一改方才的不正经对她说:“你也去睡, 别管我, 我差不多好了。”
而后强撑起的最后一丝精神, 终于还是被高烧战胜,很快又闭眼睡了过去。
岑西难得没听他的话,仔细替他将被子拉正些后,去水吧台那边,将刚才下楼买来的冲剂泡好回到卧室。
周承诀刚才作了一下,又没吃药,这会儿身上的温度似是又有了点升高的迹象,睡梦中眉头也不自觉紧拧着,看起来应该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岑西伸手再探了探他额头,意识到温度太高,忙把方才店员推荐的退热贴拆出来,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给他仔仔细细贴上。
贴好后,岑西指尖不自觉地隔着退热贴,按向他皱紧的眉心轻轻抚平,结果还没来得及收手,手腕一下被少年攥住,周承诀话音迷迷糊糊的,不知是醒了还是仍旧在梦里,连眼都没睁:“说了别照顾我,去睡。”
岑西:“……?”
那你倒是松手啊。
岑西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周承诀刚刚被抚平的眉心又拧了拧,不自觉地半睁开眼,倦意朦胧。
见状,岑西索性动作利落地把准备好的药递过去:“你把药吃了再睡。”
周承诀这会儿虽是睁着眼的,但毕竟发着高烧,又是刚从昏睡中睁眼,头脑里的思绪并不清晰,整个人懒洋洋的,只确认了一下面前这人是岑西,其他的就一概不管了。
岑西将温热的马克杯递到他手里,又将退烧药片直接往他嘴里塞,周承诀反应慢了半拍,那药片就已经在他嘴里迅速泛起苦意。
少年忍不住嫌弃:“苦的。”
“良药苦口。”
岑西催他就着冲剂吞下去,结果那冲剂比药片还苦,直接将周承诀苦得快清醒了:“这个更苦,喝不了,差不多就行了,我睡一觉就成,没多大事。”
说完,他作势便要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然而没想到的是,平时性子一贯温软的女孩,少见地露出点强势的意味,伸手将马克杯接过,直接又送回他嘴边,语气不容拒绝:“喝了。”
周承诀被小姑娘这从没见过的态度弄得怔愣一瞬,半晌反应过来后,扯起唇角懒洋洋地轻笑了声:“这么凶?”
岑西没应声,周承诀又抬手掐了下她柔软的脸颊,微微抬了抬眉梢,语气里带着没什么力度的威胁:“你再凶一个试试?”
“喝了!”岑西很听话,他说让凶,她就真给他再凶了一次。
少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老老实实把她递过来的马克杯接住:“喝就喝。”
周承诀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凌晨四点多,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个小姑娘时不时地用冰凉的毛巾替他擦擦手臂,擦擦掌心,试图减轻发热给他身体带来的不适。
不到五点时,他起了个夜。
少年从床上支起身来,入目便是岑西拖了把毛绒凳坐在他床边,侧着脸枕着交叠的双臂趴在他床边熟睡,女孩脚边放了盆零星漂着点冰块的凉水,微湿的毛巾还攥在她手里。
周承诀身体素质向来不错,这会儿身上的烧已经退去,体力也基本恢复,见状,先将她手里的毛巾抽走随手丢进水盆里,而后下床俯身将岑西直接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往床上一放,替她将被子盖好,默不作声出了卧室。
隔天一早,岑西是按照往常雷打不动的生物钟自然醒的,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没见周承诀,最后还是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他的。
岑西跑回房间抱了床被子出来,将他身上的薄毯换掉,见他还没醒,又动作利落地跑去厨房煮粥炒菜,待几盘东西全数温在餐桌上后,她匆匆摘掉围裙,将身上周承诀的睡衣换掉,穿回了昨晚那套自己的衣服。
换好衣服从卧室重新回到客厅时,周承诀也闻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见她一副要走的样子,哑着嗓音开口:“去哪?”
“我要回店里拿书包,一会儿还得去上课呀。”
周承诀还没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听她这么说,没什么表情地站起身:“你再休息会儿,我去拿。”
岑西此刻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听他的:“不用了,你吃完早餐把药吃了。”
“那还回来吗?”周承诀知道劝不过她,便问。
岑西想了想摇摇头:“拿完直接去学校。”
说完便开门离开了。
周承诀站在沙发边,看着她将门反手关上后,醒了几秒的神,去卫生间洗漱完才不紧不慢地往餐厅走。
餐桌上,她留下的清粥小菜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周承诀扬了扬眉梢,他家附近没有卖这种菜色的早餐,看模样,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少年不动声色从茶几那头摸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一桌子饭菜拍了张照片,才坐下动筷。
饶是他此刻刚病过,又是大清早才起来,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可最后还是将她做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吃完早餐,周承诀懒洋洋靠回到沙发,眼神定定睨着茶几上几盒退烧药,思索了片刻,总觉得这些苦药他自己应该没买过,也不知道岑西她到底哪弄来的。
他瞧了几眼,硬着头皮拿过来再吃了一次,又无所事事躺回去。
昨晚病了一场,这会儿吃完早餐又吃了药,药效很快便让他再次泛起困意。
周承诀索性把早上的假直接请了,回到卧室躺进岑西方才刚刚离开的被窝,准备再休息一上午,反正一早上全是文科课,他可听可不听。
一整个上午,周承诀的位置都是空的,岑西偏头瞧了好几次,都没见他来。
想到昨晚在桥边发生的事,她多少有些担心。
哪怕后来两人一块回到望江后,他除了生病发烧之外,情绪和平常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可岑西仍旧心有余悸。
本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早上从望江离开时,手机应该是落在他床上忘了拿,这会儿根本没法联系他。
严序见岑西一个劲往自己这边看,索性趁课间走到她边上,往毛林浩座位一坐,说:“他今天没来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要不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岑西忙点点头,她差点忘了他们能联系到他。
只是没想到,几个电话拨过去,周承诀一通都没接起来。
“不接。”严序扫了眼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在忙什么。”
“联系不上啊,找他有急事?”
“没事,他估计在休息,昨晚……”岑西话音忽地顿住,本想说他昨晚生病了,可一想到那桥下发生的事,又担心提起了,严序会追问,这是周承诀的隐私,哪怕严序是他兄弟,她也不好没经过他同意,随意将那些事拿出来说。
“没什么急事。”女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垂眸继续写手头上的卷子,打算等到午休时间跑回望江去看看。
严序瞧了眼她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起她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脑海里突然闪过个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念头。
他回到座位上,点开和岑西的微信聊天框,手指悬在视频通话按键处,久久没敢按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犹豫了多长时间,总觉得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朝岑西的微信账号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这回不像刚刚那几通打给周承诀的电话那般,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无人接通无人应答。
熟悉的视频背景音仅仅响了三秒,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周承诀闭着眼睛,微蹙起眉心的脸。
“干嘛?”少年嗓音微哑。
严序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咽了下口水:“阿诀?”
“昂……”周承诀虽还没怎么清醒,但一听便能听出来是严序的声音,就更懒得睁眼看他了,“有事说事,困。”
“不是……这个不是,不是岑西的手机?”严序说完便捂了下嘴,而后立刻将话音压到最低,“怎么他妈到你床上了??”
周承诀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只皱着眉头不耐烦答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没事就挂了。”
“等等,别挂!”严序捂着手机屏幕,跟做贼似的去了班级外边的走廊,“你给哥们儿老实交代,岑西手机怎么到你那的?”
“嘶。”严序想了想又说,“她昨晚该不会在你家过的夜吧?”
“我说她昨晚怎么大半夜突然找我和李佳舒借钱呢!”严序这会儿正义感爆棚,“卧槽,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周承诀手指在山根处拧了拧,仍旧没懂,嗓音还是哑的:“她找你借什么钱?”
“靠,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严序立刻捕捉到细节,“你疯了?你该不是大晚上把人欺负了,害得她到处借钱买药吃吧?!”
周承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