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几晚, 两人都是同住一个病房,因为他的手受伤,宋时月怕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 祝星焰第二天便叫护士往里多加了一张床, 并在一起。
某种意义上的同眠, 在当初那种特殊情境下,竟也没觉得奇怪。
回到家中, 一切照旧,吃过饭各自忙完洗漱, 按照往常的习惯, 宋时月该回自己房间休息。
客厅亮着柔灯, 祝星焰穿着睡衣,在厨房, 手里拿着一瓶薄荷水准备拧开。
他手还没好完全,动作略显吃力,宋时月见状, 立即走过去:“我来。”
她接过他手中水瓶,轻轻一拧递给他。
“我没这么娇贵。”他无奈眨眼, 还是接过来,轻抿一口。
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也赏心悦目,修长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 格子睡衣敞开的领口里, 露出同样一片白皙肌肤。
宋时月不自觉垂下眼, 喉咙莫名干渴。
她也拿起一瓶水, 无意识拧开, 喝了口。
“准备睡了吗?”祝星焰问, 声音在这安静夜里,莫名温情。
她点了点头:“嗯。”
“你也早点休息吧。”宋时月望着他道,祝星焰微颔首,应声,“好。”
两人聊了几句,喝完水,从厨房出来,各自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晚安。”祝星焰手握在门把手上,对她说。
“晚安。”宋时月同样道完晚安,推开门进去,掩上。
隔了几天没回来,房间如初,没有任何变动。
淡黄色床单被套依然温暖柔软。
她拉开被子,躺进去,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有些许不适应。
这些天在医院,两人床头靠在一起,临睡前总会聊几句天,看着对方的眼睛,伴随着身旁不远处的人入睡。
即便体温难以觉察,呼吸清浅,但陪伴和存在感强烈,不知不觉,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
宋时月闭上眼,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强迫着思绪放空,一点点聚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寂静无边,远处的房门处突然传来轻响,在夜里声音极浅,轻不可闻地敲了两下。
如果不是宋时月刚好没睡,这细微的响动,几乎惊扰不了她的梦。
她睁开眼,缓缓坐起身,下床踩上拖鞋,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漆黑眼前,光亮忽然涌入。
祝星焰站在门口,单手抱着一只枕头,似乎是赧然,眼中晕开难为情的笑意,无意识抿了抿唇。
“我有点睡不着了。”
她眨眨眼,没说话,微微偏头看他。
“所以,能一起睡吗?”
宋时月一时怔住,不太明白这两句上下文的关系,但她听清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眼眸明亮又坦荡,荡漾着顶灯折射下来的微光,就这样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她愣了下后答,拉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祝星焰踏进房间,面上没有看出不自在,目光落在她床上,上面还有她睡到一半掀开的被子。
他弯腰把自己枕头放到旁边,和她的并排在一起,然后直起身,看向慢吞吞拖着脚步跟上来的宋时月。
“要不要关灯?”
“……好。”
两人躺下,房间黑下来,重新恢复安静。
宋时月依然面朝上方,望着天花板,似乎比起先前,还要难捱一点点。
她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身旁的人轻动,祝星焰极其自然把她搂入怀中,手环在她腰后,气息覆盖,胸膛轻轻压上她的额头。
“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安稳一点。”他吻落在她发间,嗓音轻柔低沉。
“时月,我真的怕极了。”
“过去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闭眼低声道。
“嗯。”他放在她身后的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脸颊又眷恋贴向她。
“睡吧。”
他似乎就想保持这样的姿势睡一整晚。
宋时月默默放纵自己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会不会压到你的手?”
“……不会。”他默了下答。
宋时月不相信,手伸过去,往自己腰间摸索,顺着他松松环着的那只手,往前摸到受伤的手腕,轻柔摩挲了下。
他仿佛触电般,手里飞快抓住她。
“……真没事了。”他逗弄似的捏了捏她指尖,解释,“而且这只手没受力。”
“那你今晚瓶盖都拧不开?”她稍微放下心,收回手,重新安分靠在他怀里。
“你看错了。”
“嗯?”她诧异抬了抬脸,想去看他神情,可惜夜里昏暗,月光稀薄,还没等她看清面前人轮廓,温热的呼吸就俯来。
祝星焰轻轻亲着她的唇,浅浅辗转微含,气息交缠沉溺,才撬开她探入,温吞轻柔地亲了许久。
大脑好像在氧气耗尽后一点点变得空白,先前思绪担忧凭空消散,心脏处搏动剧烈又沉缓,宋时月吞了吞喉咙,慢慢平缓呼吸。
两人依然亲密抱在一起,脸颊触到了他睡衣领口敞开处的锁骨,温热细腻,脑中画面本能出现了晚上灯光下的那一幕。
她不受控制升温,有点热,又有点口干。
“赶紧睡觉。”耳边传来祝星焰温柔催促声,她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轻“嗯”了声,紧紧闭上眼。
一夜莫名其妙的梦。
宋时月醒来,床上已经没了祝星焰的身影,她起身,下床,拉开门时,看见晨光下坐在沙发上的人。
祝星焰在打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神色严肃。
“好,东西尽快发给我。”
明明宋时月没有发出动静,那边的人却似乎有所感应,转头朝她望来,对上宋时月视线那一瞬,神情立即软和,对着手机应付几句,挂了通话。
“先去洗漱,待会吃早餐。”他温声对她说。
宋时月点了点头,转身去洗漱。
看到他心里便不自觉安定了下来,只剩一片温和的平静。
荡漾着的海水,不知何时,早已由深沉冷寂的黑一点点转成浅淡的蓝,清澈起伏的水波,像是漂浮着彩色气泡。
早餐依旧是祝星焰亲手做的,三明治煎蛋,还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用餐时,他才提起案情进展,今天早上有了重大突破,警方前两天便查找到了那辆卡车的踪迹,在外地一处偏僻荒芜人烟的垃圾报废站。
道路监控里看到它消失在城市边缘,那片郊区占地广袤,无数警力一寸寸搜索,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车子的踪迹。
他们赶过去时,那辆车子已经在进行报废处理,车身大部分已经解体,只有一个框架支撑,靠着车架上的编号,警方才最终查觅到一丝线索。
这辆车子没报废前,在京市一家私人物流公司,规模不大,法人是一个叫宋明的人。
祝星焰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查,方才陈之驯给他回来消息,这个宋明,是徐宜他们圈子里一个人的远房亲戚,关系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也没人见过他,大家都没听过这号人,废了很大劲才查到他的公司和里面的某个人有关联。
这个人叫闫鹏,家里有厂子,是做制造业发家的,对方物流生意全靠他家的公司吃饭,每年大部分单都来源于这里。
再顺藤摸瓜往上调查,听说他和徐霓关系不错,从小一起长大,还追求过对方一段时间。
后来徐霓出国之后,闫鹏倒是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像是早已放下她移情别恋。
直到陈之驯把他那些前任女朋友照片发来,无一例外,每张脸上都有徐霓的影子。
宋明很快被传唤,只不过警察一审,对方矢口否认参与案件,并声称这辆卡车在他们公司早已报废,移交给了回收单位,不知怎么又流入的市场,和他们公司没有一丝关系。
他还拿出了车子报废证明,回收买卖单,以及注销资料。
像是早有准备。
警方顺着他说的那家回收单位去查,对方竟然只是个三无小公司,并且极为凑巧的是,这家公司前不久便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回收站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大堆不值钱的垃圾和一个看门大爷,耳朵不好使,一问三不知。
再提审宋明,他委屈表示公司效益一般,为了多赚点钱,所以才选择了不正规渠道,这件事他们实在不知情,没有确实证据情况下,满打满算也只能罚款他一个监管不当,非法交易。
案件进展又停滞不前,线索卡在了这里,这时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快一周,宋时月不免有些焦虑,她请了很长时间假了。
正要考虑周全的解决办法,第二天早上,陈之驯那里传来消息,徐霓在家关着这么多天受不了,不知道是听到了最新消息还是什么,爬窗户跳下来,跑了。
人是在闫鹏家里找到的,徐宜当场气得要动手,最后还是把她带了回去,息事宁人。
祝星焰听完沉默许久,静坐在沙发上很长一段时间,拿出手机调出徐宜的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关掉屏幕,身体往后仰靠在椅子上,手背压住眼睛。
当天晚上,警方那边传来最新消息。
货车司机抓住了。
在为数不多拍到他的监控画面里,只有一个镜头捕捉到了他的侧脸,对方全程牢牢戴着鸭舌帽,靠着没日没夜的反复查看比对才了找出来。
放到数据库一搜索,对方个人信息锁定,只有前一天的出境记录。
然后调查他的资料,名下银行不久前有两笔巨额汇款。
账户是注册在国外的一个皮包公司,查不到其他。
机票终点是太平洋彼岸一个地域辽阔的大国,警方立刻布置,对接当地机场,牢牢搜索过后,却没有找到他入境记录。
再经过细细排查,对方在飞机中转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办理登机手续,留在了当地那座境外海滨城市。
似乎是逃匿龟缩了几天,他觉得稍稍安全,便试探露面去附近吃饭,被监控拍到,由警察联手逮捕了。
犯罪事实已成定局,对方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和盘托出,他和买凶者一直是通过网上联络,包括宋时月信息也是对面通过软件发给他的。
警方很快锁定了账号最后一次出现的ip地址,正是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