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之际, 暑期开始。
宋时月办好签证资料,回家探望了赵司茜和宋清,便同老师同学一起踏上了修学之旅。
学习第一站是英国, 他们将在一所百年名校进行为期两周的游学生活。
每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外籍老师还带着他们做各种业余扩展训练,参加活动采访,和周围路人沟通, 小组交流讨论会……生活都被这些内容填满,空暇时, 一起来游学的同学便结伴去附近探索旅行。
时间飞快而过, 一转眼, 半个月结束。
在英国的最后一天, 他们举办了欢送会,地点在校外一个酒吧餐厅, 临行前, 大家似乎都有诸多不舍,这段时日朝夕相处结下的情谊, 还有对离开这个地方的留恋。
不少人都喝了酒,坐在宋时月身旁的是个男生, 同为这次大赛获奖者, 在外出游学这段时间,短暂成为了同学。
他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 认识第一天就亲切的称呼对方昵称, 有个女生叫秦阳,他就主动叫人家小秦, 男生也不例外, 基本没有直呼别人全名, 唯独宋时月,被他单拎出来个月字,每次开口闭口都是小月。
她有点尴尬,主动提过两次,不如叫她小宋,或者时月也行,男生笑得爽朗灿烂,大大咧咧心无城府道:“我觉得小月更可爱啊!”
窗外夜色深浓,餐厅灯火明亮,男生喝了酒,脸色薄红,殷勤给她杯子里倒着果汁。
“别喝太多,明天早上起来会不舒服。”
“谢谢。”宋时月礼貌接过,客套道,“你也少喝点。”
“没关系,我酒量很好的。”人群吵闹,两人说话不免低头凑近,从窗外隔着落地玻璃远远瞧着,像是在亲密的窃窃私语。
聚会到了夜里十点才散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没有玩得很晚。
一群人走向门口,准备回学校,大家说说笑笑往前,宋时月在看手机消息,不免落后几步。
半个小时前,祝星焰给她发来:【在哪?】
她那会在听同学聊天,没有看到,现在散场,才姗姗来迟地回复他。
【在学校附近聚会,刚才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结束了吗?】
【是的,准备回去了】
宋时月刚回完,听到前头有人叫她,她抬起头,朝前望去。
席间热情的男同学,名字叫做刘献,正站在门口喊她:“小月,你走快点,别掉队了。”
“哦好,来了。”祝星焰一时没有回复,宋时月收起手机,加快速度,几步跟上去。
“待会都直接回学校吗?”刘献问话是对着周围同学,眼睛却唯独望着宋时月,在门外灯火阑珊中,像是两人在人群里单独说话。
宋时月惦念着方才的消息,手机久久没动静,祝星焰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她轻微走神,没有搭话,倒是一旁的同学七嘴八舌。
“直接回去吧,你们还要逛吗?”
“这么晚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大家一起回去吧。”
“走,回学校。”
一行人准备离开,往前走了没几步,街边突然走来一个拎着酒瓶的流浪汉,宋时月低头在查看手机,没有注意,差点要被对面摇晃的人碰上。
刘献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声音紧张:“小月,你别顾着看手机,看路。“
“哦呦,我们刘主席很关心小月嘛~~”
刘献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这段时间下来,全凭他热情自来熟的性格,大家也对他很容易开玩笑。
“小月小月~”
“怎么对我就是小秦了呢!”
“就是,叫我还是小朱!”
夜晚街道,笑闹声响亮刺耳,一群华人面孔在异国街上十分容易分辨,宋时月阻止不了他们的玩笑话,手中温热的机身震动,她垂眸去看,恰好此时祝星焰消息进来。
【我看到你了】
她猛地受惊,抬起脑袋,不远处街角路灯下,站着道熟悉的身影,在遥远异国,仿佛是仗着无人认识,面容袒露,毫无遮挡地站在那里。
盛夏夜晚,英国气温却很低,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长裤,眉眼清朗,晚风轻扫,漆黑发丝拂过额头。
像是屏幕里的大明星从电影里走了出来。
身边同时传来低呼声,并不止她一个人看到,周围同学也注意到了前方的人,开始传来压低的惊呼声。
“那是祝星焰吧?”
“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他是来英国旅游的吗?”
“可不可以上去问他要签名??”
……
交头接耳的窃窃讨论不停,话语间,祝星焰已经径直提步朝他们走来,耳边声音渐止,大家都不约而同停住了话语,就连脚步都忘记挪动,停留在原地。
宋时月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眼中只剩下朝她走来的那道身影,祝星焰的轮廓在她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直至身旁那盏路灯光束尽数打落在他脸上。
“怎么才结束?”男生站在她身前,光落在侧脸,眉眼间有阴影扑下,低声道,“等你很久了。”
周围此刻已经响起了阵阵抽气声,无人敢大声说话,宋时月神思有短暂的空白,努力找回头绪,木着脑袋回复:“你等很久了吗?”
“嗯,从给你发消息起就等着。”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提前出来找你。”她本能接道。
“你回我的时候说已经快结束了。”
宋时月骤然想起,聚会快散场时她才看到手机消息,她眼底闪过愧疚,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之前没看手机。”
“没事。”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说了好一会话,直到身旁同学忍不住,刘献离她最近,目光惊疑不定流连在祝星焰脸上,先试探开口:“小月……这位是……?”
话音惊醒她,宋时月理智归来,打量着周围情形,脑子又更乱,欲言又止望着面前不挡不避站着的祝星焰,不知该如何介绍。
“你们好,我是时月的朋友祝星焰,打扰你们了。”祝星焰先做自我介绍,直接坦诚了自己身份,偏偏如常的语气神态,根本不像是荧幕里的大明星,轻描淡写的就像是他们一位同学的普通朋友,在这个夜晚偶然相遇。
不知是被他的气场震慑,还是看出了两人现在需要独处,周边同学没有不识趣地凑上来,只是纷纷略带拘谨朝他打过招呼,然后试探看向宋时月。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他们示意她身旁祝星焰,用手小心指了指。
“你和你的大明星朋友再逛逛……?”
“好。”宋时月忙不迭的点头,目露感激:“你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同他们挥手作别,目光留恋停留在祝星焰脸上,想趁这最后机会再多看几眼,唯独刘献,视线落在她身上,暗藏着担忧叮嘱一句。
“小月,你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被身旁的人扯着走远了,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低声警告:“还小月呢……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街道重新恢复空旷,隐约透着安静,国外面孔的行人三两擦肩而过,偶尔落下几道注目。
祝星焰身形没有挪动,垂着眸,对她低声:“……小月?”
宋时月不敢应,唇间嗫嚅了两下,低着头,嗓音微弱:“我和他纠正过好几次了,还是没办法……”
“没办法?”他在齿间重复这三个字轻念,眼睫覆下阴翳,让人瞧不清神情。
宋时月心间忽然惴惴,鼓起勇气抬眸同他对视,轻吸一口气,直直问道:“你很介意吗?”
“你很介意别人这么叫我吗?祝星焰。”
她感觉自己在亲手打破某种东西,两人长期以来建立的无形默契。她一直回避视而不见的存在。
“是。”下一刻,男生坦坦荡荡地承认,咬字着重清晰。
“我很介意,宋时月,我不喜欢别的男生离你这么近,不喜欢他挨着你讲话,不喜欢他拉你手臂,更讨厌他这么亲密的叫你名字。”
“我不想在你身边看到任何一个异性的存在。”
“我只想让你看我,只有我。”
晚风冰凉,湿润落在脸上,宋时月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降下了雨。
英国夏季气候反复多变,前一刻温暖舒适,后一刻落起蒙蒙细雨,凉风骤起。
宋时月专注望着他,才察觉身前的人眼角微红,黑眸仿佛浸了水意,一动不动紧盯她不放。
她眼神轻动,本能躲闪移开,仿佛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烫到。
“为什么呢祝星焰。”她声音很轻,问出话的同时,心头颤动,感到一种莫名的战栗,仿佛这个答案,彼此早有预感。
果然,话音落,耳边听到男生苦涩无奈的轻笑,嗓音低而沉,宛如千钧重量。
“因为我喜欢你啊宋时月。”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高二到现在,整整喜欢了四年。”
他一字一句,倾吐着内心那些压抑克制的汹涌情潮,如雾雨丝沾湿他的眉眼,漆黑深浓。
“我总想着,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你好好认识我,除了大明星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我在一起,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烦恼。”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会遇到更多更优秀的人,他们都可以陪着你做许多我没办法光明正大陪你做的事情。”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在未来某一刻,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隔着天空飘落的细雨,一如那个他们相遇的傍晚,凝望着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擦干她眉眼间的水雾。
“宋时月,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