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次的比赛宋时月刚好遇到清大的学生, 周宗白陪着同学过来，演讲结束，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了个饭。
参赛同学也是外语专业，两人话题颇多, 交换了一番学习经验, 一顿饭很快结束。
对方是开车过来的, 顺路送她回学校，车子停靠在路边时, 周宗白和她一同下车，把她送到校门口。
“你暑假回家吗？”两人话别, 周宗白问她。
夏日夜风, 男生眉眼温和, 明净疏朗。
似乎藏不住里头一丝期盼。
宋时月歉意笑了笑，因为身高的缘故，需要微仰着脸, 话语轻柔：“还不确定，老师说暑假可能会有修学计划，我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好。”他神情显而易见失落，依然保持着微笑, 由衷道：“那再次祝贺你, 这次比赛拿到冠军。”
“非常厉害的宋时月。”
“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他开口，眼睛却望着她, 迟迟未曾动作。
宋时月犹豫着, 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还是出声叫住：“周宗白。”
“啊？”男生面带欣喜, 期待看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还是选择打破幻想, 一如高三的那个冬天。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以后可能没办法再和你见面了。”她眼睁睁看着男生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下去。
宋时月硬着心肠，坚定陈述完后面话语：“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不起周宗白，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的未来肯定不仅局限于此，在光明的前途里，肯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夜色久久无声，仿佛连风都静止，路灯昏黄难以映亮黑暗。
周宗白沉默许久，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忽然，努力扯唇笑了下：“宋时月，你总是这么残忍。”
“一点希望也不给别人留。”
“再光明的前途，想到没有你，好像也不过如此。”
“不过还是祝福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偿所愿。”昏昏夜里，面前男生眼睛红了，风一吹，里头玻璃似的湖面被吹皱。
“最后一面了，能拥抱一下吗？”他红着眼角，朝她伸出手。
宋时月没有拒绝，她被男生轻轻拥入怀中，浅得如同涟漪的一个拥抱。
“再见。”
周宗白走了，连同着路边停靠的车辆也一同离去，宋时月独自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慢慢整理好思绪，低垂着眼，准备进学校。
“宋时月。”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声音，她恍惚的脑海骤然清明，好像被一桶凉水泼入。
宋时月转过头，看见了身后不远处的祝星焰。
他戴着帽子口罩，站在树下，不知静静看了多久。
这个时候，学校的食堂早已关门。
唯独便利店还开着，里头有泡面速食，在夜里传来食物的香味。
从方才起，两人就没怎么说话，宋时月看到他那一瞬间，脑子懵了，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他安静看她，先开口：“我还没吃饭，先陪我吃点东西吧。”
时隔几个月的见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变得奇怪生疏起来，宋时月习惯了网上熟悉中带着一些小幼稚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的祝星焰，让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
永远隔着看不见的距离，仿佛一层薄雾。她无论怎么做，都难以靠近。
“学校食堂关门了，只能吃这个。”她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去远处幽静高档的餐厅，谁知道祝星焰当时只是朝她身后校门示意，“太晚了，随便吃点吧。”
“我还没有仔细逛过你们学校。”
学校不到十分钟就可以逛完，实在是小得可怜，经过关门的食堂，宋时月只能带他到便利店，暖黄色的光在丛丛树影里显得有几分温馨，食物香味更是令人熨帖。
祝星焰弯腰在货架上挑选着，宋时月给他推荐自己平时经常吃的东西，比如酸奶，比如咕咚冒泡的关东煮。
刷完校园卡结账出来，便利店旁边有个破旧的二楼小天台，平时少有人去，栏杆生锈，树影遮蔽，清洁工偶尔会来打扫，底下落叶被堆积在角落。
夜里无人，上面摆着两张椅子和一张旧旧的长桌，上面掉着树叶。
宋时月拿出纸巾擦拭干净，祝星焰把手里端着的食物放上去，泡面散发着浓浓香味，关东煮热气腾腾，酸奶表面凝结着一滴滴水珠。
周遭清冷仿佛被无形驱散，食物让夜晚有了温度。
祝星焰安静吃着东西，长腿微曲，坐在破落的小阳台上，手里端着泡面，眉眼被热气氤氲。
任谁也想不到，屏幕里呼风唤雨的大明星，会在这样一个清冷深夜，跑到大学的无人角落吃泡面。
他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但几样东西还是迅速见底，祝星焰一口一口喝着酸奶，漫不经心的动作，眼神虚虚落在前方。
“你吃饱了吗？”宋时月想了想，问他。
“吃饱了。”仿佛画卷的人终于轻轻动了下，祝星焰偏过头，眼神轻柔落在她身上。
“还没有亲口祝贺你，获得了冠军。”
“也还好，不是什么很大的比赛……”宋时月莫名觉得赧然，垂下眼道。
“非常厉害了，宋时月。”略带几分耳熟的话语，勾起了宋时月前不久的记忆，她不由抬头，认真望着他，抿了抿唇。
“刚才那个人，是我高中的朋友。”
“我知道。”他接话，让宋时月猝不及防，愕然几秒。
“啊？”
“高三那年，庙会。”祝星焰如常阐述着，“刚巧在街上看到你们。”
“啊……那次……”宋时月脑中姗姗来迟浮起了记忆，张了张唇，不禁道：“我们好几个朋友一起，但是没碰到你。”
“我离得很远，后来被人认出来了，就提前回去了。”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宋时月好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定定望着他，眼里连自己都未察觉，浮起了难过。
“所以……你看到我和他了？”
“嗯，看到你快摔倒，他扶了你一把。”
宋时月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当时场景。
那天她也就单独和周宗白待了两次，一次是大力他们去买臭豆腐，她在街上，人流拥挤，被周宗白帮忙拉了把。
然后就是回家，共同前往那个公交站。
杂乱思绪中，也不知是那一点突然清明，把往日错综复杂的线顷刻点亮，她想到了同样拥挤的庙会，差点摔倒时，扶向她的那只手。
“今天这场表演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是我，让工作人员帮忙协商了一下。”
“你……这几年没有逛到庙会，是不是有点遗憾？”
“有一年特别遗憾。”
“现在已经不遗憾了。”
她宛如醍醐灌顶，从未深思过的事情在这一刻洞察袒露，面前注视着她的这双眼睛，往日清黑明亮的眸里，此时此刻，夹着浅淡的笑意。
他明明在笑，宋时月却总觉得难过。
“祝星焰……”她慢慢地叫他名字，声音温吞，一点一点详尽她和周宗白的关系过往，“我今天，是在比赛现场遇到他，他陪他朋友过来参赛，结束后，大家一起吃饭，他朋友送我到学校。”
“校门口那里，我刚好同他说清楚，我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
“他祝我，得偿所愿。”
“然后问，最后一面了，能拥抱一下吗？”
“我没有拒绝。”
“我对他，自始至终都是朋友感情，我们初三的时候第一次在比赛上认识，这么多年，关系不算太亲密，但是我，曾经也把他当做了朋友。”宋时月抬眸看他，满怀歉意，艰难道。
面前的人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掌心温热，她微愣住。
“你不要这么抱歉的看着我，宋时月。”耳边嗓音冷清，裹着浅浅夜风袭来。
“你不用感到任何歉意。”
“你拥有完全自由选择的权利，没有人可以要求和干涉你。”
“好……”她愣了好久，轻轻点头。
“那我要松开手了。”
“好。”
黑暗移开，光明乍现，她重新对上了面前一双漂亮清黑的眸子。
“那最后一个问题。”祝星焰静静盯着她，轻声问道。
“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
宿舍无人，难得的安静。
宋时月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间，怔怔想，好在宿舍无人。
她完全未从先前的对话中抽离出来。
——“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微弱光影下，男生面容像是被镀上一层朦胧滤镜，轮廓模糊又英俊，五官立体，像某个导演精心打造的电影镜头。
他眸光专注盯着她，仿佛在看着某种珍宝。网上曾经有粉丝评价，祝星焰有一双深情眼，谁也没办法在他专心注视下坚持过三秒。只可惜男生总是冷淡看人，少有柔情，每次被捕捉到的笑起来的模样，总会被无数转发珍藏。
宋时月感觉自己陷入怔忡，像被蛊惑，控制不住的，心间珍藏多年的秘密就要脱口而出。
“不行，这种事情，似乎应该让男生先说。”他突然自己扬唇笑了下，慢慢直起身，“宋时月……”
一阵刺耳铃声突兀传来，刺破黑夜，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告白。
他看了眼，没接，直到铃声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祝星焰皱眉，低头划开接听。
“小焰，你刚刚是不是在外院？！你被拍了！！上新闻了！！”
男人紧张激动的大嗓门喊得树梢颤动，就坐在一旁的宋时月不免听到，她抬眼，担忧看来，正逢祝星焰黑眸望她。
视线相接，他嘴里应声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
“我听到了，严重吗？”她显而易见的担忧。祝星焰握着手机，对她缓慢笑开，“不严重。”
他轻声交代嘱咐：“你先回宿舍，不要看新闻，我会处理好。”
“宋时月，相信我。”他控制不住，把所有被迫中止的情意，化作一个浅浅的温度，落在她头顶。
祝星焰掌心轻揉了下她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