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中二的。
芮以晴朝池潇了, 余光倏忽瞥见他身后, 几米开外，有个顶爆炸头的女生，身、身形和步态看起来分外熟悉。
芮以晴正欲细看, 身前大英挺的男生忽然朝侧边迈了一步, 漫不经心挡住她视线：“还有什么事吗？”
芮以晴眨了眨眼，还真起一件要对池潇说的事：“快跨年了，元旦假期咱们中校友会有组织聚会，学长来参加吗？”
池潇摇头：“元旦有事。”
“好吧。”芮以晴猜到他会拒绝，并没有太过失落。
她经忘记了刚看到的眼熟身影, 和池潇告别前, 芮以晴朝他竖起大拇指：“学长, 你背这个包超帅, 回头率杠杠的！”
池潇：……
远方天际, 残留的霞光一收梢入夜, 朦朦胧胧的蓝调时间降临。
明灿和淼淼经走远，远离人群，站在校道旁的一棵香樟树下。
确认了她俩所在的方位, 池潇抬脚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迎面刮来的风愈发凛冽，一袭黑衣的少年阔步走在风中，单手将肩上的包带往上拨了拨，边走边沉什么。
芮以晴刚那个样子，看起来并不忙。
而且，明灿带淼淼逛A大图书馆，芮以晴刚正好也要去图书馆，一拍即合的事儿，明灿却没有约她最好的闺蜜，反而约了他这么个半生不熟的中学长。
池潇不通为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明灿的很多举动都让他不通。她素来傲、谨慎，不是一个会放任异性随意靠近她的人，更别提主动靠近哪个异性了，但是最近两三周里，她主动加了他微信，愿意坐他的车，还跳过闺蜜拜托他带她的小表弟逛校园……
池潇没忘记上周去酒吧接明灿回家时，她在车里委婉地表态，说她对男人没兴趣。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她在他。
她的所作所为，实让人摸不清线索。某一瞬间，池潇猜测这一切的症结会不会和她那个突然冒来的小表弟有，但是这条路根不通——
她的小表弟和他池潇能有什么联？
两个八竿子不的人，即使池潇现在觉得自己和那个小孩挺投缘，但是这经是后果了，前因又在哪？
因为那孩子考A大？
今天教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数学，池潇对他考A大这个梦持怀疑态度——过于远大，像是编的。
分析来分析去，池潇运算力极强的大脑无论如何得不合理解释，唯一有些道理的反而是他那群傻逼舍友的说辞——
一颗甜枣一巴掌，咬钩了，好大一只备胎！
……
就到这。
再下去他就是狗。
十分钟后。
明灿和淼淼钻车后座，驾驶座上的少年转过来，把明灿的包还给她。
深冬，傍晚天黑得极快，外面好像一下子入了夜，车里亮起一盏温黄的顶灯，明灿把一头碍事的卷毛往后拨，伸手接过池潇递来的包。
灯光在她莹白的脸颊上覆了一层暖绒，乌黑清亮的眼睛眨两下，睫羽忽扇，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声音也难得温软，向池潇解释：“我和以晴前两天闹别扭了，怕她看到我生气。”
一句话，既解释了她为什么不敢见芮以晴，也解释了为什么前不约芮以晴而约他。
池潇面无表情地了下头，没说话。
明灿接道：“改天请学长吃饭。”
话落，淼淼看到爸爸半侧过来的脸上，锋利的眼尾微微向上一扬，长而直的睫毛也跟轻轻颤动了下。
池潇：“哪天？”
池潇：「这句话你在上周四晚上九一刻左右经说过一次了，学妹」
这是淼淼第一次见爸爸说一句比较长的心声。
感情色彩依旧很淡，但是根据心声的内容淼淼就能联到——
妈妈承诺爸爸的事情说了就忘，爸爸一直记在心里又不敢和妈妈说，所以他刚很提醒妈妈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爸惨，妈坏！
明灿没到池潇突然变得这么不客套，竟然直接她哪天请他吃饭。
她一边忖度一边说：“最近年底，事情比较多，马上又到期末月了……我再。”
明灿：「我明大小姐说一不二，我还会欠你不成？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我最讨厌别人逼我！」
池潇：“我什么时候都行。”
池潇：「除了元旦。」
明灿的脑子里有张庞大又复杂的日程表，一番按条件检索后终于找到合适的日子：“元旦怎么样？”
真不巧。
淼淼叹了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明灿轻轻弹了一下淼淼的小脑瓜，又对池潇说一遍，“元旦我有时间，还有淼淼，我们一起请学长吃饭。”
池潇坐在驾驶座上，身子半侧过来，露小半张侧颜，灯光斜在他脸上，映轮廓深邃，冷暖分明。
“元旦不行。”池潇说，“有事要一趟。”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见我妈。”
“这样啊。”明灿了头，“那改天再约吧。”
空气安静下来，池潇发动车子，好一阵都没人再说话。
淼淼对那个在外的奶奶印象很浅，见爸爸提起，他反应不大。
刚用了好几次超能力，淼淼现在有累了，轿车开动后，淼淼便倚车门睡了。
明灿望窗外，脑子里倒是一直在池潇家里的事情。
得知池潇就是淼淼亲爸后，明灿简单调查了下他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归父亲抚养，母亲远走海外。后来，他的父母各自再婚，又各自有了新的孩子，池潇母亲的新家庭查不到太多资料，他父亲池延鹏倒是常携家眷席上流活动，这里的家眷仅指他的现任妻子和两个小的儿子女儿，并不包括池潇，所以明灿直到前阵子知道池家掌权人原来还有一个成年的长子。
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什么样的人，明灿曾有过非常幸福的童年，所以，即使后来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她的性格依然维持活泼外向的底色。
那池潇呢？他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会长成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大学城周围的街道并不繁华，路灯挥洒暗淡光线，天际处最后一抹余霞也消散，彻底陷入黑夜。
今天道路畅通，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住宅楼下。
明灿解开安全带，摇了摇睡歪了的淼淼：“宝宝醒醒，到家了。”
车顶的暖灯又亮起来，淼淼睁开眼，伸了伸懒腰，仿佛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爸爸要去看奶奶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池潇不懂，明灿却懂了。
她什么也没说，帮淼淼解开安全带，理了理他睡乱的衣服，正准备开门下车，前排忽然传来一声：“等一下。”
池潇从扶手箱里拿一个小盒子，扭身递给淼淼。
里面装前淼淼找他订做的木雕小动物，一只柯基犬，一白一黑两只猫咪。
淼淼这会儿醒过神来了，嘴巴可甜：“哥哥真厉害！谢谢哥哥！”
借暗淡的光线，明灿也瞅了眼盒子里的小玩具。
活灵活现的，瞧似乎比他中控台上那只刺猬精致得多。
池潇维持他万年不变的冷人设，什么话也没说，送完礼物就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后面，帮明灿拿她的包和白板。
“谢谢学长。”
明灿下车后，将他手里的东西通通接过，用一只手拿，另一只手牵淼淼，对他说，“和哥哥拜拜。”
淼淼：“哥哥拜拜！别担心，我姐姐说一不二，肯定会请你吃饭的！”
池潇：“……”
明灿：“……”
她低头瞪了淼淼一眼，眼神骂骂咧咧的：让你说个拜拜你话这么多？你瞧你爸半天憋不个屁，你真的是他小孩吗？
不再多说什么，池潇回头开车门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扭头往窗外面看了眼。
乎意料的，明灿和明淼竟然还站在门。似乎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明灿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前几次送他们回家，明灿一下车就马不停蹄走单元门，而池潇也习惯看他们去了再离开。
今天倒是反过来了。
他手搭上方向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不久前明灿躲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揪住他衣袖，蓬松柔软的卷毛被风带起，轻轻搔过他后脖颈的感觉。
备胎就备胎。
好歹。
算是朋友了吧。
在明灿的眼神催促下，池潇只得发动车子，在他们的注目礼中行撤离。
纯黑锃亮的轿车渐渐匿入夜色，车尾灯暗淡的光芒也很快消失。
明灿收回略带审视的目光，和淼淼一起走单元门。
电梯轿厢里，淼淼一只手抱爸爸送他的礼物，一只手抱妈妈的腿，不停哈欠，几乎要站睡。明灿揉了揉淼淼毛绒绒的脑袋，用极轻的声音闲聊似的对他说：
“你爸这人……”
“确实比我象中，要好那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