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的邀请函只隔了五天就寄到了林宿这里。
邀请函上, 时间地点一应俱全。
林宿拿着信函翻看了下。
时间在十一月底,地点是平乘屿。信函封口印了个“H大”的标志,大概是据受邀人的身份有所区别。
雪泥马期待地凑来:【你说小贺回的“呵”, 是来还是不来?】
“不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
林宿说着又想起来,小脸一红道:“就像那天晚上……”
爪子伸来:【嘘。】
他再次遗憾地收住了话题。
…
十一月底,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平乘屿的港口, 泊着一艘巨大的游轮。
海天相接, 碧空如洗。码头外人来人往,登船口已经有人在检票。
私家车稳稳停在码头。
门开,一条长腿裹着西装裤先跨出来, 外套下摆扫过。贺振翎下了车, 紧身高领外穿了身长风衣, 高挑的身形如鹤立鸡群。
他拉着门往车里看了眼。
接着林宿就跟了出来。
车门“嘭”地关上。
林宿下了车, 和头顶的雪泥马一齐抬头, 发出感叹:哇……
天气很好,咸湿的海风也显得宜人。近看之下,游轮更为壮观。
正看着,手里的行李就被拎走。
贺振翎拎着两人的行李, 微偏开头, 喉结一动,“走了, 去登船。”
林宿眨了下,跟上。
他看着前方挺拔颀长的背影, 品了品:“泥马, 他今天这身好帅。”
雪泥马心情好:【大概是在向你振翎吧。】
林宿甜蜜地叹气:“唉……”
到了登船口, 工作人员接过邀请函核对了一下, 随后抬手指路:“林宿先生, 携一名家属。请带好房卡,往右侧走。”
林宿看了眼左侧,“邀请函不一样,住的地方也不一样吗?”
工作人员倒是坦然,“是的。”
林宿便没说什么,同贺振翎一起过去了。
房间虽然有差别。
但首航邀请的人员不多,H大的名额也分配到了一间海景房。
房间宽敞,只不过是上下床。
贺振翎放下行李,“你睡上面还是下……”
林宿已经兴致勃勃地攀了上去:“泥马!看,是上铺!”
雪泥马高兴得显形:【昂哒!】
贺振翎,“……”
房间开了道圆形的小窗,可以望见外面的海景。
平乘屿的气候与内陆不同。
林宿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换了身衣服。雪色的唐装打底,缠金领口系了两枚盘扣。套了件深色的外袍,流苏垂在襟前。
他在屋里换衣服,贺振翎全程背对着他看向窗外。
游轮驶离港口,浪潮拍击在船身上。
直到林宿系好扣子,贺振翎终于转头。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两秒,又别开:
“开船了,出去看看吧。”
林宿了然地投去一眼,在意识中开口:“他还说我怯场,你看他……”
雪泥马扒在他头顶,抓起两搓头发:【阿爸不知道你们的“前情提要”。】
“啊,也是。”
林宿反应过来,只能独自感叹着跟上。
-
到了甲板上,海风习习。
明亮的日头落下来,海面波光粼粼。巨大的豪华游轮破开海面,在两侧激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
林宿迎风张开双臂,“浪啊——”
外衫“哗啦”翩动。
身侧贺振翎目光平静,注视远方,“这就是你说的,‘巨浪’。”
“不然呢?”林宿收回手,扭头,“你是不是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贺振翎牵唇,“多心了,困困。”
“……”
两人正在这儿站着。
旁边忽然就来了个人,看着五十岁左右,一身正装抹着发胶。男人先看了贺振翎两眼,随后笑着上前打招呼:
“这不是凌昇的贺先生吗?”
贺振翎转头,眉微蹙,“你是?”
“是我啊,旗生企业的卫泰明。之前西南区投资峰会上见过的。”
“喔,你好。”
两人看着已经开始寒暄。
林宿兴趣不大,正好看另一头的室内似乎来了群学生模样的人,干脆先晃了过去。
他的身影转头出了甲板。
卫泰明看了眼他的方向,忽然“很懂”地朝贺振翎挤了下眼,“这船上不错吧?大家都各自带了伴儿,而且,还有这些年轻学生,贺先生要不要来……”
贺振翎眼底蓦地冷下来,“说笑了。”他说,“我已经…”话头一顿。不知想到什么,他舌根压下“成婚”两个字。
抿了下唇,改口,“有婚约了。”
卫泰明有些惊讶,又说,“唉,人没在吧?嗐,没在就无所——”
“在。”贺振翎冷笑,“说不定正在哪儿看着。”
卫泰明惊了下,环顾四周。
等他再转过来时,却看贺振翎已经走了。他顿时“嘁”了声,摇头离开了。
…
室内,吧台旁摆了张台球桌。
这里环境清幽,只有唱片机在放着老歌,看着是处清吧。
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正结伴落座。
林宿走过去,就看大多数人襟口还别着H大、G大的校徽。
四周视线朝他落来,一瞬惊艳。
林宿想着裴靳是H大的,刚准备走上前,一名戴眼镜的女生就看着他“诶”了声,问:
“你是裴靳的学弟吗?”
他停在跟前一顿,点头。
那女生就笑了,“裴靳说他把名额给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又很神秘的学弟。你刚刚一过来,我就猜是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宿。”
“我叫花蹊。”
女生刚说完,另外一名个子高高的男生也冒出来。他大概是体育生,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五官俊朗,看着大大咧咧的:
“你是裴靳的学弟啊,他还让我们好好照顾你。我叫周黎。”
“你好。”
林宿刚点了个头,目光落在他头顶的八字上,突然一顿。
“你……”
周黎一摸脑袋,“咋了?我发型没对?”
林宿收回视线,“没有,就是觉得学长你好高。”他顺着话问道,“是遗传吗,你爸妈也这么高?”
“他们不高,应该是我练体育的原因吧。”
“你是走体育特招进H大的?”
“是啊,不过我文化成绩也挺好的。对了,裴靳没跟你说吗?这次学校给的名额都是拿助学特等奖的。”
周黎大大方方地解释,“就是家里条件不好,但成绩特别好的。”
林宿品了几秒,“…喔。”
花蹊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游轮,都不敢乱逛。刚刚看到那边来了好多大老板,还有些‘少爷小姐’,干脆就来这里坐着了。”
林宿朝她笑笑,“既然来了,就怎么开心怎么玩。万一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花蹊似惊讶,“…嗯,谢谢。”
他们聊了几句,林宿说加个联系方式。他刚把周黎的微信嘀一声扫上,身后就传来一声:“在聊什么?”
扭头,就看贺振翎不知何时过来了,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手机上。
“喔,新朋友。”
跟前几人顿时收声,觑着贺振翎:…谁?
“裴学长的同学。”林宿收了手机,“我说怎么被挤了一下,原来是你心眼又小了。”
贺振翎呵笑,“你不是天天在里面开疆扩土?”
跟前几人:嗯????
林宿一竖指,“好了,大家都在呢。”
他说着和呆滞的几人挥了挥手,同贺振翎到一边去坐着了。
-
点的两杯冰镇饮料放在桌上。
林宿拿起菠萝冰呼噜一吸,“差点忘了,你没收到邀请函吗?”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贺振翎说着皱了下眉,“乱七八糟。”
林宿微微眯眼,饶有兴趣,“你们刚才聊什么了?”看人不说话,他从桌子下轻轻蹬了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吗?”
“…别乱想。”
贺振翎抿了下,转开头蹙眉,“他在说‘猎艳’。”
林宿目光凝去,“你怎么回的?”
跟前默了几秒,随后转来,“呵,‘小老板’想听我说什么?”
林宿也默了几秒,然后吸着菠萝冰一摊,“唉…你总是说这种引狼入室的话。实际行动,也就那样叭。”
“………”
贺振翎从对面一抬眼,片刻哼笑了声,“我说我有家室了。”
冰块在杯子里哗啦一转,水珠滑落。
林宿松开吸管,羞涩,“你…也太直白了。好吧,其实你实际行动也不错。”
贺振翎牵唇,也抿了口水喝。
林宿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字。
对面:“有没有觉得又被挤到了?”
“……”林宿抬头温声,“净说俏皮话。我好歹和裴学长道声谢。”
他发完给贺振翎看了一眼,就看聊天记录上方还停留在那句“你和你的未婚夫”。
贺振翎指尖微收,似随意地收回目光:“嗯。”
…
喝完饮料,差不多也到了中午。
游轮上一共开了三个餐厅。
都是自助形式,分别在船头船尾的一层和中间的负一层。
中间的厅最大,更偏向于交际场合。
林宿叫上贺振翎,直奔大厅,“厅最大,菜最多,要吃就吃最好的~”
雪泥马抓着他两撮毛,挥斥方遒:【冲冲冲!】
贺振翎,“……”
他微叹了口气,几步跟在身后。
到了厅门前,就看里面流光溢彩,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水晶灯,角落里弹奏着三角钢琴,男女皆身着正装,觥筹交错。
林宿正要进门,一只手就在他头顶压了下。
贺振翎指尖若有似无地隔开雪泥马的爪子,“别立着你的笨蛋毛。”
“……”
林宿抚了抚,“有心了。”
大厅里的交际与他无关。
他只管在里面端着盘子风卷残云。雪泥马也仿佛找到了偷吃圣地,盖子一盖,就关上门来大快朵颐。
一人一灵在里面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倒是贺振翎又被一些人认出来,端着酒杯拉去了交际。
吃了会儿,林宿放下盘子:“去趟洗手间。”
雪泥马趴来:【昂哒。】
洗手间在餐厅外面。
林宿问了位置,一路穿过走廊就在楼梯口附近找见了。
他上完洗手间,很快出来。
正要往回走,脚步忽然一顿。若有感应般,他转头顺着楼梯口看向下方:“…泥马,下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
“还不确定,去看看。”
林宿顺着楼梯往下走。到了拐角处,他看向上方的监控:
“这里监控没开,果然有问题。”
这附近除了餐厅以外,没有别的娱乐场所。楼梯口也相对僻静,刚下到负二层,就看跟前摆了个牌子:【游客止步】
林宿微眯眼,绕过牌子直接往前走。
从楼梯口转出去是一条走廊,环境更像是工作间。走出去不到十来米,一转弯,便看跟前竟还有一道往下的楼梯。
他正要上前,一道身影忽然从旁挡来。
只见一名穿船员制服的人抬手,拦在他跟前:“下面是工作间,客人请止步。”
身影若有若无地挡住他的视线。
林宿顿了两秒,笑笑,“抱歉,我走错了。”说完转头往回走。
他转过拐角,回到楼梯口停下。
雪泥马冒头:【不去了?】
“要去。”林宿想了想,把它捉下来:“这里没有监控,你去把他引开。”
雪白的光团一飘:【昂。】
把人引开不难。要么弄出点动静声东击西,要么上去直接动手,把人引走。
林宿正等在楼梯口,贺振翎就从背后下来了,看见他问,“你在干什么?”
林宿,“下面有问题,我让阿玛去……”
他刚开口,就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一声:咚。
两人同时一顿,转头。
只见走廊上,雪泥马一身红裙风姿摇曳,披着波浪长发,醉得东倒西歪地朝那边走过去:
“啊,好晕。谁来,扶我……”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