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宿走回沙发, 打了个小哈欠,“你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声冷笑,“你不是让我别解释?”
“……”林宿矜持地坐下, “也是, 大半夜来还能是什么事?”
“呵。”贺振翎坐在他对面, 缓缓,“我是怕你父王年事已高,也睡得太死。”
雪泥马抬头:【?】
“下面这么大动静, 不至于。”
林宿说完,又宽声,“而且,父王在给我放小品。你要一起看吗?”他期待地邀请,“或者,你想看午夜剧场也行。”
【为父没有存这种东西…】
贺振翎牵唇,“是吗。”他轻拍了下身侧,“好, 一起看吧。”
林宿:。
两人正一来一回地对视。
突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电梯停靠的“叮”!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咚、咚……
林宿起身, 状似惋惜,“唉呀,被打断了。”
贺振翎呵道, “看来,大半夜来敲你门的还挺多。”
林宿已经往玄关走去, “我也不是谁都要放进来的。”
他几步就到了门口。
敲门声还在机械般的继续,门缝间渗入一股阴气:咚、咚…
他抬手, 一把拉开门。
鲜红的衣服撞入眼底, 只见一具女尸举着手, 胳膊和头颅上洞穿了钢筋。看他开门,对方一下咧开嘴角扑来:“嗬啊——”
林宿,“大半夜敲什么敲,不知道‘爱侣’之间要共度良宵?”
鬼,“……”
贺振翎,“……”
鬼张大嘴,“啊?”
林宿指指身后,“我屋里有一个‘死鬼’了,你回去吧。”
跟前的鬼呲着嘴静了两秒。
她盯着林宿,蓦地又像是躁动起来,面目一拧,刷地挥来一只手——
林宿眼底浅金浮动,“回去。”
咔,跟前猛地一定!
鬼发出“嗬嗬”两声喘息,挣扎间退了半步,转头走向电梯。
林宿没再管,砰地关上门。
他转身,只见贺振翎也刚收回目光。
贺振翎看着他,眉心像是动了下,最后忍下什么,言归正传。
“是7楼最厉的那只鬼,这栋楼一切凶煞的源头。”
林宿点头,“幸好遇到的是我们。”
主办方肯定是请人做过勘测。但在这场活动中下指令的人,绝对不是内行。不然绝不会轻易煽动那样的厉鬼,用来试探参与者……
“无知者无畏,他们把后果想得太简单了。”
贺振翎问,“你怎么打算?”
林宿,“看他们之后的态度。就算要出手,也不是帮他们。”
那只女鬼的死状太惨烈,也难怪煞气这么重,导致后来的不少人也横死酒店中。
跟前落来淡淡一声,“嗯。”
“不过现在已经让她回去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林宿说完话头一转,摸上襟口的扣子,“我们也回去睡觉叭。”
贺振翎,“………”
他微吸一口气,呵一声深深看来。
林宿,“别用那么引人遐想的目光看我,我说的是分别睡觉。”
贺振翎噙着笑,“你主观唯心了。”
林宿了然地看去。
他正准备换个话题,楼下忽地传来一声巨响:轰——!!!
“?”
响声像是彻底打破了寂然的夜晚。整栋楼里紧绷的气氛如同皮筋一断!楼层间全都被惊动,动静被掀了起来。
林宿一下转头,“去看看。”
临出门前,后领忽而被指尖一勾,“——!”
抬头,只见贺振翎已经到了前面,肩宽背阔,一手按下门把推开。林宿被他拉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扣子还没扣。
…啊。
他窸窣扣上,也戴上面具跟了出去。
-
外面的电梯间里。
一共三个电梯,中间那个坏掉了,没有显示数字。而一左一右的,一个显示停在7楼,一个显示停在6楼。
林宿目光微凝,“去6楼。”
贺振翎也没有犹豫,按键,“嗯。”
雪泥马在肩上探头:【6楼?】
林宿同它说:“三个电梯按键是互通的。从外面按都会停在同一层,只有从里面按,才会单独停在某一层。”
“另一个7层是鬼上来时按的,她下到的是6层。”
跟前很快叮!一声响。林宿跟贺振翎走进去,按了个“6”层。
到了6楼,门一开。
只听一阵“哇啊啊啊啊”的大叫声传来。
林宿转出去,就看一抹鲜红的背影抓了个人,猛烈地拉扯着。唐尹站在另一名参与者前面,后面的姑娘坐在地上,脚踝扭伤,脖子上有一片掐痕。
而唐尹被死死抓住了一只胳膊,正一手捏着桃木架,大喊,“啊啊啊啊退!退!退!”
林宿,“……”
他走过去,唐尹一下看到他,又变了个调,“你怎么来了?你也快退!退!退!”
林宿一支竹笔入手,“咚”地一敲。
跟前立马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女鬼倏地弹到了一侧。
唐尹愣愣地张大了嘴。
林宿收回笔,“你们怎么出来了?”
那姑娘已经站起来,“我听着外面有巨大的响声,刚打开门准备看一眼。结果开门那鬼就站在门口…”她脸色白了点,“我一下被掐住脖子,然后他就出来了。”
林宿看向唐尹,“你还挺勇的。”
唐尹脸上又红了点,骄傲道,“做我们这行的,要是见死不救,还抓什么鬼?”
雪泥马:【但刚刚…他好像是被鬼抓着不放的那个。】
“嘘,我们要鼓励式教育。”
林宿正说着,就听那头传来声:“你看这个。”
他转头,只见贺振翎站在那只女鬼面前。女鬼还在发出“嗬…嗬…”的嘶吼,鞋子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林宿看了几秒,眯眼。
唐尹跟过来,凑头,“咋了?”
贺振翎忽而看过去,“你还能行动?”
他高大的身形立在跟前,清冷的声音闷在面罩下,目光深不见底。唐尹缩了下脖子,有些意外对方会跟他搭话。
“能啊,不就是被抓了一下。”
其他楼层隐隐还有动静传来。
贺振翎说,“你去通知其他人,先到楼下大厅集合。没出门的,要么自己待着,要么也到楼下,都不要单独行动。”
唐尹指着自己,“…啊,我?”
林宿看他安排完,便转身,“走吧。”
两人一同走向楼道的方向。
那只女鬼竟扭动了一下,也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跟上。
唐尹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唉不是,那你们去哪儿啊!?”
而且,为什么是“们”?
楼梯间的门已经倏地一关,隔绝了视线。
…
楼道里,环境昏暗。
只有应急指示牌散发着微光。
林宿关门后,宠溺道,“如你所愿,我们又回到了二人世界。”
“……”
贺振翎深深看了他眼,平静应对,“是吗,我们的‘二人世界’多少有些喧闹。”
身后张牙舞爪的女鬼一顿:?
肩头的雪泥马冒头:【?】
林宿柔声,“至少是‘二人’。”
贺振翎落下声哼笑,抬步走在前面。
光线幽暗的楼道里,似乎弥漫了点奇怪的味道。
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一层,果然在7楼拐角处看见一个小陶罐。罐子倾倒,一些浑浊的液体顺着楼梯渗到了6楼。
“难怪被引去6楼了。”
林宿将小罐子扶起来,“里面混了猫血和尸泥,这就是让她躁动的根源。”
身旁的女鬼果然又发出嘶吼。
长长的指甲对着林宿的脸便抓过来!一柄唐刀忽而一挡,啪地将她拨到一边。
“嗬啊…啊啊啊啊!”
贺振翎刀柄对着墙上某处一敲,也沉声说了句,“回去。”
吼叫声停下来,女尸没回墙里。
他看向小陶罐,“这属于违.禁品。”
林宿若有所思,拍照留了个证,接着随手处理掉,“主办方可能也想不到,参与者里有个监察协会会长。”
身侧要笑不笑,“毕竟不管是‘紧急联系人’,还是‘参与者’,填上去的名字都只是贺大鸟。”
“……”
林宿轻轻目移,起身,“好了,我们下楼吧。大…小贺。”
“呵呵。”
-
唐尹的效率还挺高。
等两人到了楼下大厅,就看大部分人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他们一出现,视线便落过来。
郝牛掰大喊,“林困!”
她看上去也是经历了一场混战,扎的葫芦都歪了一只: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宿扫了一圈,在场的大概有十几人,基本是排名较前的。有几分实力傍身,听见动静才敢跑出来。
但也是一片惨淡,要么受了伤,要么阴气入体脸色发白。
“先疗伤,别的一会儿再说。”
今晚爆发的混乱出乎所有人意料。
参与者们都聚在一块儿,一边借用着伤药,一边讨论起来:
“…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闹鬼。”
“难道是我们人太多,各种法器扰乱了磁场,才引发了鬼的暴乱?”
“唉,我只是来参加个活动,谁知道这么凶险。”
“我们待在大厅里没事吧,应该不会……团灭吧?”
话音一落,大厅里都寂静了瞬。
一道声音突然打破沉寂:“说什么呢,这不还有林困在吗!”
唐尹底气十足,抬手一指。
林宿,“……”
众人,“………”
这孩子不是缺根筋,是缺心眼儿吧。
唐尹还在无所畏惧地睥睨,最先问话的人想了想,居然还真的安了点心,“也是,毕竟第一名都在这儿。而且还不止…”
他看了眼林宿,又看向贺振翎,目光转了一圈,忽然发现:
“…对了,那个于一旬呢?”
众人这才想起,“对啊,最厉害的几位都出来了。照他那么张狂的性格,怎么躲在屋里不出来?”
“他不是这么有实力?”
雪泥马:【对喔,于几天呢?他怎么没有张牙舞爪地冲下来。】
林宿团着它,“他什么都不会,怎么敢冲出来。而且…”他低了下眼,弯唇,“这么危险的夜晚,主办方怎么可能舍得——”
“让他的…儿子,遇到危险。”
意识里静了两秒:【…儿子!?】
林宿把它音量手动调低。
身旁忽而多了道身影,贺振翎像是随意站过来,和他隔了半臂距离。在面罩的遮挡下,闷声开口:
“没猜错的话,他不在酒店吧。”
林宿点了下头,“Bingo。”
意识里又震声:【…他独活!?】
“……我们也没覆灭。”林宿按了下它的脑袋,随后道,“于一旬,真名于子周,是主办方、也就是这栋酒店开发商的儿子。”
贺振翎冷笑,“难怪一开始的规则里,可以选择隐藏身份。”
原来是为了遮掩自己人。
“一半一半。”
林宿望了圈四周,八字在眼底浮动,“主办方挑选的参与者,基本是有几分名气、但没有世家背景,且年纪不大的人。再用‘总会长’做噱头,引人来做白工。”
要是身份透明,很容易察觉他们的真实目的。
雪泥马:【盒,难怪要用那些雕虫小技当试题,保于一周第一。】
一只手薅它,“…是于子周。”
雪泥马冷艳:【这样一来,只要于一周对外宣称已经见到了会长,就能顺利收场了。】
林宿放弃纠正它:“你真聪明。”
而能被这种噱头吸引来的人,说明本身也接触不到总会长。
身侧一手已搭上了刀柄。
贺振翎泠然,“想白嫖劳动力,说明贪;随意插手内行的事,说明蠢;把所有参与者置于险境,说明坏。”
“他们已经触犯了行业法规。”
林宿侧目,“你要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贺振翎顿了秒,忽而低眼看向他,像是笑了下,“先不。”
他说,“我比较好奇,你想怎么做?”
“我能做主的地方这么多?”
林宿受宠若惊,又抿嘴一笑,“不过,我确实为活动策划了一个有趣的结果。”
“喔?”
“先不说这个。”
林宿换了个话题,朝贺振翎指了指前台。后者便转身走过去。
跟前众人还在说于一旬的事。
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开口,正是首轮比试的第二名,言观月,“算了。他想待在房间里保全自己,也无可厚非。”
众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议论了。
林宿微微眯眼,对雪泥马道:“你之前不是问于一旬在做什么?”
雪泥马竖起耳朵。
“他这会儿应该在安全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只等天亮再溜回来。”
雪泥马:【●`皿’●】啊!
它生气:【走!现在就领着兄弟姐妹们冲向306,直捣他的空巢!】
林宿安抚,“不急,我给他准备了更隆重的欢迎仪式。”
【?】
“你去把大门反锁上。”
雪泥马眨了眨,飘走:【昂哒。】
林宿说完,走到众人跟前,“你们困了吗,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回去睡觉?”
一人苦笑,“这谁睡得着?”
林宿诚邀,“那要不要来打牌?”
众人:?
郝牛掰张嘴,“…不是,这儿也没人带牌啊。”
正说着,就听那头哗啦一声。
只见一道戴面罩的高冷身影已经在前台翻找起来,手法娴熟得像是经常抄家。
很快,翻出五副扑克牌。
贺振翎拿过来,“够了吗?”
林宿说,“够了吧。”
他挑了个正对酒店大门的沙发,转头朝众人拍了拍茶几:
“还有五个小时天亮,来一起迎接黎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