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 《爱久弥新》的拍摄进入赶工期。
盛清梨和裴清词的年龄跨度,也从少男少女的时候,转变成了几年后的他们。
剧组拍摄就是这样, 在一个地方会先把同背景场景的戏份拍完, 再转去另一个场所。
相较于少女时候的桑雪, 盛清梨在演绎二十多岁已婚后的桑雪更为得心应手,更成熟, 更有自信。
和叶光远的对手戏,比较鸡毛蒜皮一点。
两人演技很好, 拍摄起来也比较顺利。即便万导要求高, NG两三次, 一条也会过。
可桑雪和衡沂几年后重逢的戏份,拍摄起来就困难一些了。
两人在桑雪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感情升温, 去上大学的时候,桑雪便对衡沂表了白,主动地亲了他。
她把衡沂的心扰乱。
后来, 两人开始秘密恋爱。
桑雪的大学就在沪市,离家不远的地方, 也因此,她会每一周回家,在家里跟父母腻歪一会儿,就偷偷地往花园别墅跑。
衡沂身边的管家和她很熟, 每次看到她出现, 都笑眯眯的。
两人的这段恋爱, 在冬天的时候有了些许变化。
桑雪是十二月六日, 大雪这一天出生的。这一天正好上学日, 为此桑雪郁闷许久, 她没有办法和衡沂一起过生日。
知道她的遗憾,许久没有离开过花园别墅的衡沂自然也想为她制造惊喜,他决定去学校等她,陪她过生日。
桑雪不知道衡沂的到来。
更不知道衡沂的车子停在校门口不远,看着她和学校男同学笑盈盈地说话。和她说话的男生长得高大又帅气,最重要的是,他有很健全的身体状况。
当然,衡沂也并非会因为这么一丁点儿小问题就产生退缩的心理。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天,他开始在思考,挣扎,要不要再去治疗他这双已经废掉的腿。
两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新年。
新年之后,衡沂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桑雪,桑雪举双手双脚支持。即便只有渺茫的百分之一可能,他都应该去试一试。
桑雪说她会等他回来。
新学期开始,衡沂便飞往德国。
他刚到德国的时候,两人联系还很频繁。只是随着治疗的加重,衡沂联系桑雪次数越来越少,桑雪也越来越忙。
几个月后,桑雪家里突发变故。
她父亲身体被检查出问题,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离开了桑雪和她母亲。
早餐店也因为父亲去世,母亲过得浑浑噩噩出了事故。
桑雪想给衡沂打电话,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她求助无门,为解决当下的困境,嫁给了叶光远饰演的冯擎宇,他脑子有点儿问题,平日里看不太出来,但冯家人很清楚。也因此,他们找上了桑雪,只要她愿意嫁给冯擎宇,他们可以替她解决现在的许多事情。
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桑雪从活泼开朗的少女变成郁郁寡欢,为生活奔波忙碌的家庭妇女。
唯一庆幸的是,她坚持念完了大学。
这也是桑雪嫁给冯擎宇的条件之一,她要念完大学。冯家有这样的条件。
桑雪很清楚地知道,目前的她没有更好的出路,她没有办法抛弃得了精神病的母亲离开,她没有足够的钱和能力。
嫁人是她在当下那个时刻,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她能保住母亲,也能继续上学。
剧本里没有太过详细地描写她的苦楚。
可看过剧本,知道她经历的人都清楚,她在突遇变故的时候过得有多难。
……
-
衡沂回国的时候,是桑雪嫁给冯擎宇的第八年。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
嫁给冯擎宇的刚开始几年,冯家一如既往地风光。
渐渐地,冯家从内到外衰败。而这一切变故,冯家归咎在桑雪身上,他们觉得桑雪是个丧门星,或许正是因为冯擎宇娶了她,才让冯家变成现在这样。
桑雪就这样被冯家赶了出来。
她和冯擎宇离了婚,带着精神依旧不正常的母亲从冯家搬出,回到了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她和母亲在这边租了房。
衡沂回国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桑雪。
而桑雪,也是在偶然地,在网站看到高薪护工工作,去面试的时候才知道,需要护工的人是衡沂。
这场戏,盛清梨和裴清词拍得很顺利。
两人在见到对方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许动容。
桑雪第一时间红了眼眶,又连忙地背过身,掩饰自己的狼狈。
她停顿了几秒,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她不想让衡沂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一面。
“卡。”跑出镜头里,万宏儒喊了一声,“这条过了。”
他转头看向盛清梨,“清梨表现不错。”
盛清梨深吸一口气,抬脚往监视器前走,“万导,我看看。”
万宏儒给走来的两人让位。
看完,盛清梨和裴清词对视一眼。
两人用眼神交流,趁着工作人员布置下一场的时候,偷偷溜去了无人在意的小角落。
“难受?”裴清词低眸看着她。
盛清梨嗯声,“有点儿。”
她低头呼出一口气,“桑雪太惨了。”
裴清词知道她的意思,他顿了顿道,“抱歉。”
闻言,盛清梨一怔,忍俊不禁问,“你道什么歉?”
“替衡沂向桑雪道歉。”裴清词说,“让她一个人度过了那么艰难的一段时光。”
盛清梨怔然,轻声道:“衡沂也不是故意的。”
衡沂确实并非故事对桑雪不闻不问,飞去德国治疗后,衡沂一开始的意识是清醒的,但随着治疗的深入,他意识变得模糊,甚至出现了幻觉,忘记了桑雪这号人物。他精神出现问题,不得已,治疗中断。
等他想起桑雪的时候,桑雪已经嫁给了冯擎宇。
负责调查桑雪,给衡沂传递消息的人早被衡家长辈收买,给到衡沂这边的消息半真半假。他以为桑雪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喜欢上了其他人,所以才会嫁给他。
对双腿不便的衡沂来说,桑雪这样的选择很正常。
她还那么年轻,和自己比较起来,她选择冯擎宇才是正确的,理所应当的。
正是这份阴差阳错,让两人有了长达八年的分别。
想到两人遭遇,裴清词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
盛清梨:“什么?”
裴清词正要说,不远处传来童童的声音,“梨梨姐。”
盛清梨转身,“在这儿。”
裴清词敛眸,“去吧,晚点说。”
盛清梨轻轻眨了下眼,大概猜到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那我继续拍戏了。”
裴清词:“好。”
-
晚上的几场戏拍完,盛清梨和裴清词分开回酒店。
路上,盛清梨收到剧组发来的次日通告单。点开看完,盛清梨沉默了。
童童正和她叽叽喳喳地说晚上那两场戏,她看得心痛死了,她有预感观众看的时候,也一定会在电影院掉眼泪。
说着说着,她发现旁边的盛清梨陷入了沉思。
童童困惑,“梨梨姐。”
她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盛清梨回神,合上手机道,“我在思考人生。”
童童:“啊?”
盛清梨转头,深吸一口气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童童愣了下,忽然想到点什么,小声问:“你明天和裴老师拍吻戏吗?”
“……不是吻戏。”盛清梨很冷酷地说。
童童明白,不是吻戏,那就是床戏了。
想着,她禁不住问,“万导会清场吗?”
盛清梨扭头看她一眼,认真思索一番,“……应该会吧。”
不清场的话,她真的有点儿拍不下去。
瞅着她为难的神色,童童忍俊不禁,“梨梨姐别紧张,你要相信你自己。”
“……”
盛清梨不想说话,床戏她是真的没什么把握。
沉默回到酒店。
盛清梨还没来得及洗漱,手机叮咚一声,隔壁房间的人发来的:「洗漱完再对戏还是现在?」
盛清梨:「……明天的戏,没有对的必要吧?」
哪有人对床戏的。
裴清词:「没有吗?」
盛清梨:「没有。」
看到她如此坚定地回答,裴清词无声地勾了下唇:「想你了。」
盛清梨:「……你不要搞糖衣炮弹那一套。」
裴清词忍笑:「没有用?」
盛清梨:“……”
她真的怀疑裴清词就是故意的。
无言少顷,盛清梨慢悠悠打字:「我要先洗澡。」
太冷了,不洗澡她感觉身体没有办法暖和。
裴清词:「等盛老师召唤。」
盛清梨:「。」
一个多小时后,裴清词光明正大地走进盛清梨房间。
对视一眼,盛清梨脸颊泛红地转开目光,“裴老师请。”
裴清词掩唇笑着,也不拆穿她。
房门关上。
盛清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根本没往里走的人抱住。
她侧身环住他的脖颈,抬手戳了下他肩膀,“裴老师,你这样,我有点儿担心。”
裴清词扬眉:“担心什么?”
“担心明天的你。”盛清梨一本正经。
裴清词:“……”
沉默几秒,他抬手捏了下盛清梨脸颊,低声问:“故意的?”
“我哪敢。”盛清梨眼珠子转动,狡黠灵动。
两人闹了一会儿,在沙发上坐下。
不过,裴清词坐的是沙发,盛清梨坐的……是裴清词的腿。
旁边有剧本。
裴清词拿起看了眼,垂眼问,“真不用提前对一下?”
“不对。”盛清梨含糊地往下看了一眼,“你不要自找苦吃。”
裴清词噎住。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半晌。
蓦地,盛清梨问他,“在剧组的时候,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有点儿后悔,答应和你分开。”裴清词坦然。
早知道,他就应该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只是太多事情没有早知道,二十出头的裴清词,思想也不如现在成熟,做事情也没有现在冷静。
他们身上不服输的个性,倔强,青春时期的蓬勃气盛,在刚开始恋爱时候,一览无余。
听见这话,盛清梨动了动身体,贴在他胸口道,“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他们比桑雪衡沂幸运。
裴清词嗯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盛老师。”
盛清梨:“嗯?”
她感受到他喷薄的,落在耳后的温热气息。
裴清词抬手,捧着她的脸问,“不对戏,那要不要接个吻?”
盛清梨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长睫轻颤,“难受了我不管你的。”
裴清词轻笑,低头吻上她的唇。
其实盛清梨也有些迫不及待,她环上裴清词的脖颈,坐在他怀里和他接吻,感受他的存在。隔着单薄的衣物,两人这个吻颇有种抵死缠绵的感觉,似要将对方揉进身体里,血液里。
持续许久。
最后,盛清梨还是心软地帮了忙。
-
翌日中午,盛清梨视死如归地出现在片场。
下午的戏很正常,晚上是一场大雨的戏份。也是这场大雨,当上衡沂护工的桑雪被迫留在别墅里过夜。然后又因为衡沂的言语刺激,她和衡沂接了吻,上了床。
“……”
天气预报说沪市晚上有雨。
傍晚的时候,天色便暗了下来。
下午的戏份拍完,盛清梨便找了个小角落,开始酝酿晚上的这场戏。
七点多,大雨如约而至。
只是雨势还达不到万导想要的效果,他便让人工降雨,把院子浇透,盛清梨和裴清词也相继做着准备。
担心盛清梨紧张,万宏儒和邬暖姝轮流给盛清梨说了会戏,开导她。
“待会开拍之后别紧张。”万宏儒缓声,“我相信你的演技,也相信你的爆发力。”
他安抚盛清梨,“待会我会清场,不必要的工作人员不会留在现场,你放心去演,别有太大压力。”
盛清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知道的万导,我尽量。”
万宏儒说好,又去给裴清词说戏。
万宏儒走后,邬暖姝过来了,“紧张吗?”
“有一点点。”盛清梨看向邬暖姝,“邬老师,我担心自己表现不好。”
邬暖姝一笑,拍了拍她肩膀,“你要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
她看着她,“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邬暖姝这么一说,盛清梨压力更大了。
十来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屋子里不必要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只留了十几号人物在。
别墅里的灯光暗下来。
窗外雨声沥沥,敲打着窗户玻璃,一下又一下的,像敲打在桑雪和衡沂的心口。
两人刚刚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主人是桑雪的前夫冯擎宇。
此时此刻,两人都在气头上。
雨声和他们的呼吸声交错,桑雪有些不甘地擦了下眼角,不想让衡沂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而衡沂,也在那一句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后,产生了悔意。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刺激她。
大雨导致别墅停电。
衡沂看不见桑雪,身边也没有照明的工具。他只能根据感觉,自己推着轮椅寻找桑雪,往她那边靠近,“桑小姐,抱歉。”
他声线冷沉,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刚刚那句话……”
因为看不见,又是轮椅。
轮椅的轮子不小心撞到了什么,衡沂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桑雪在此时朝他伸出手,稳住他的身体。
两人的肌肤在雨夜触碰到一起,在发烫。
他们内心都很清楚,事情一旦爆发之后,他们没有办法维持这段时间的护工和雇主关系。
桑雪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收回,被衡沂拽住。
挣扎无果,桑雪羞愤地问,“衡总,请你自重,你不会是想要对我这个离婚——”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衡沂打断,“桑雪。”
他忍无可忍,不再客客气气地唤她桑小姐。
桑雪顿住,借着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微弱灯光看着他,“怎么,衡总现在是在后悔吗?”
她追问,“如果不是你……”
桑雪想要控诉他,如果不是他出国后便杳无音信,她不至于会沦落到现在这一步。
可转念想想,桑雪又清楚,不能怪他。
她不能事事都奢望别人来替自己解决,她自己家里的事,她要靠自己。
两人一站一坐,在原地沉默许久。
半晌,桑雪轻叹一声道,“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衡沂嗯声,“外面的雨太大,你今晚住客房。”
桑雪没有吭声。
把衡沂送回房间,桑雪要扶他上床休息。
把他扶上床,桑雪就准备离开。
她正要转身,衡沂握住她的手腕,“桑雪。”
桑雪身形一僵,“你想说什么?”
“我刚刚那番话,不是出自真心的。”借着黑夜,他表露自己的心意,“我没有厌恶你的意思,我也没有觉得你嫁了人就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是懊悔,痛恨自己。
为什么会在治疗的时候忘记她,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
桑雪听着,泪流满面。
她久久没有吭声。
直到,衡沂抬起眼看向她,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时,桑雪突然问,“你说这么多,是想和我上床吗?”
衡沂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桑雪口中说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桑雪,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有吗?”桑雪冷静地反问,“衡总,你看我的眼神,我在我前夫那儿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你信吗?”
他们再次互相伤害。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不知谁开始的,镜头晃了一下,桑雪逼近衡沂。
镜头推进的时候,长睫毛颤动的桑雪已经吻上了衡沂,她的双手撑在衡沂身侧,不让自己压到他的双腿。
衡沂在她的亲吻下回神,抬手想要推开她。
桑雪威胁,“衡总,如果你现在推开我,那你不要再想有下一次。”
听到桑雪这句话时,衡沂有过片刻的犹豫。
正是这份犹豫,让桑雪有了可乘之机。
镜头拍摄是隐晦的。
桑雪的吻从衡沂的唇上挪开,继而往下,她不是十八岁和衡沂谈恋爱的青涩少女,她是结过婚的女人。
自己的身体反应,衡沂的身体反应,她一清二楚。
在衡沂给出些许反应的时候,桑雪跨坐在他身上,抬手去解他衣服的扣子。
房间里,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
众人听着两人起伏的喘息声,默默红了耳朵,也有人开始口干舌燥。
画面里,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衡沂被桑雪吻得有些难耐,发出闷哼声,他想要阻止桑雪的动作,偏偏他腿脚不便,他只能任由桑雪“宰割”。
拍摄期间,裴清词察觉到些什么,挣扎地扯过了旁边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看到他动作,万宏儒扬了扬眉,却没有阻止。他知道裴清词不想让人看到太多直白的,露骨的画面。
也恰是因为裴清词这一举动,让人有更多的想象。
他们躲在被子下,女人的身体浮动,被子泛起的褶皱,让在场的人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镜头里的画面从上往下跃动,女人隐晦的动作,起伏、张力、情欲都若隐若现地浮跃在镜头里。
喘息声越来越明显。
两人亲吻时候发出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拉链声音响起,桑雪乌黑的头发散开,衣服被丢下床时,她乌黑的长发和被子形成鲜明对比,欲色交织。
许久许久。
得到想要的情欲效果,画面和声音都到位之后,万宏儒喊道,“卡。”
他从监视器前抬起头,“过了。”
听到万宏儒的声音,周围工作人员也开始喘气。
有人走出房间抽烟,也有人找水喝。
两人助理上前,从被子里钻出时,盛清梨嘴唇是红的,脸颊耳朵脖颈也都是红的。她脱掉了柔软的棉质衣衫,童童迅速地拿了条毯子包住她,“去那边休息。”
盛清梨应了一声。
看她走远的背影,裴清词闭眼,抬手捂住眼睛额头缓了缓,才接过方立递来的长款宽松羽绒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