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离开固特城的当天上午派人送了两箱药剂给谢维,来城堡送药剂的康莱德并没有见到雪原之主。
把箱子交给雪原之主的近卫,嘱咐对方转交给希亚维殿下后,康莱德从城堡主楼离开穿过前庭时无意间的一个抬头,顿时让他愣在了原地。
城堡的副楼廊桥上,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少年人被雪原之主单手托在臂膀上,少年似乎在闹脾气,手里拽着雪原之主的发辫,却偏着头看向主楼庭院这边。
少年这次没有戴着面纱,穿着一身利落的猎装,康莱德远远地看着那张年少但熟悉的面容,搭在剑柄上的手剧烈颤抖着。
他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少年,全身的血液都在这瞬间加速了流动,他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地,听不见城堡守卫的呵斥声,脚下像是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才在已经围上来的帕拉索战士瞪视下,脚步仓皇地离开纳雅城堡。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他不可能认错那张脸,即使再过上二十年,四十年,一百年,伊里亚斯殿下的容颜也依旧在他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为什么?怎么可能?!
有着海塞顿皇室标志性的白金发色,和雪原之主在一起的人,只能是帝国送给极北领地的帝国玫瑰希亚维殿下。
可希亚维殿下是现任皇帝陛下的幼子,怎么会和伊里亚斯殿下长得一模一样!!当今的皇帝陛下和伊里亚斯殿下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现任皇帝陛下和皇后的外貌也没有哪里和伊里亚斯殿下相似。
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有长得和已逝兄长如此相似的孩子?!
而伊里亚斯殿下迎娶皇子妃的时候在女神殿由大主教加持,立下了神圣的纯白契约,没有存在私生子的可能性。
康莱德沉着脸快步往城堡外走,他的额头爆起了青色的经脉,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等在外面的扎卡里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骑士长这样,在他印象里,康莱德是一位十分随和且有耐心的长官。
他急忙从马上翻身下来,快跑几步到康莱德身边,结果却被还在想事情的康莱德狠狠地撞开了。
“啊呦——”
扎卡里没有防备,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胸口,也不生气,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队长,你怎么了?帕拉索人给你难堪了?”
康莱德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知道自己误伤了人,有些抱歉地拍了拍扎卡里的肩膀哑声道:“抱歉,没事吧?”
敏锐地察觉到骑士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扎卡里老老实实地站直了摇了摇头。
“出来这么长时间?想家了么?”
康莱德按捺住了自己躁动的心绪,边走向自己的马边问跟在他身后的年轻骑士。
年轻的骑士果然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一点也不想家,成熟的男子汉是绝对不会想家的,这类十分孩子气的话。
康莱德握着缰绳望着在马背上也不消停的扎卡里,想到坐在雪原之主手臂上伸手扯雪原之主辫子的那位殿下。
聚集在胸腔中的郁气稍微少了一些,回头再次看向身后的纳雅城堡时,他心想,也许希亚维殿下在这里生活得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
这么想他便稍微好受了许多。
当初伊里亚斯殿下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听说皇子妃有孕,但皇室一般都是等孩子三个月稳定下来后才会公布这种喜讯,所以当时的皇子妃殿下完全可能已经有了身孕。
当初皇子妃殿下在伊里亚斯殿下,以及她的长子爱格伯特殿下的葬礼结束后,于深夜点燃了寝殿自焚。
当时他和其他的骑士们被禁制拦在寝殿外,只能眼睁睁看着蓝色的炎焰将整座寝宫燃烧殆尽。
魔法炎焰无法熄灭,要等到被施加了魔法的区域被烧成灰烬后,它才会消失。
骑士们打不开寝殿外的禁制,而宫廷魔法师们姗姗来迟后,却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开禁制,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没办法进去救人了。
炎焰熄灭后,偌大的寝殿什么都没有剩下,皇子妃殿下以及寝殿里的侍从和侍女,包括伊里亚斯殿下留下的亲卫,全部都化为了灰烬。
当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皇子妃殿下是因为过于伤心而疯魔,才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殉情。
他那个时候听了其他人那么说,心里虽然还是责怪宫廷魔法师们过于废物,但最后也接受了这种说法。
皇子妃殿下自焚后,上任皇帝陛下在继长子和皇长孙去世后,再闻噩耗,至此一病不起,那段时间帝国皇城里的气氛非常紧张。
有很多人因为谈论皇室的事情而被严厉处置,渐渐地大家不敢再随意讨论了。
之后现任陛下在赫德森大公的支持下代理国事……
许多以前没有仔细想和压根没有想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变得清晰明了。
康莱德死死地攥着缰绳,他的衬衫被冷汗完全打湿了。
他知道,希亚维殿下长得像伊里亚斯殿下这件事,最好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要说出去。
这样他和希亚维殿下就都是安全的。
希亚维殿下极有可能是伊里亚斯殿下的遗腹子,但当初自焚的皇子妃是如何诞下的希亚维殿下,这些年希亚维殿下又都被关在什么地方,现任皇帝陛下为什么没有秘密处死希亚维殿下,一旦他想要触碰这些秘密的真相。
可能也会像其他消失的骑士一样,突然在某一天查无此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