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极为严寒,却也还没有到“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尴尬局面,弓还是能够拉得开的,箭也能射得出去。
在弓箭的攻击下西辽军又损失了一些军队,他们展开反击,击退了部族的袭扰。
可是不断的在遭到部族侵袭之后,他们的伤亡进一步增加,同时行进的速度也严重迟缓了下来。
经过了几场战斗之后,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进一步增加,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人。
萧斡里剌在心里已经不知道祷告上苍多少次了,请求上苍再不要用暴风雪来折磨他们了。
这天晚上,萧斡里剌脱掉战甲,钻进被褥里准备睡觉,他的营帐里烧的有一炉火,有贴身侍卫警戒,同时替他往火炉堆里添火取暖。
两个士兵已经冻得不行了,不停的哈着手,他们就算坐在火堆旁生火,也丝毫感觉不到暖和,烤火的手都几乎触到火焰之中去了,却都没有感觉到温度。
后背冻的几乎都麻木了,只能不停的调换姿势,用后背也来烤一烤火。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猛的一激灵,感觉好像被鬼手从身上抚摸过了一般。
两个人冻得都快僵了,他们还是在火边呆着的,都冻成了这个样子,很难想象那些不在火边呆着的会冻成什么样子。
蜷缩在被子里的萧斡里剌被冻的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坨,他身上已经盖了两床丝棉被,依旧无法抵御严寒,何况屋里还燃着火呢,这是见了鬼了吗?
他被从梦中冻醒过来了,睁眼看去,便发现在火边替他加火的两个士兵,一个直挺挺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另一个则抖得跟筛糠一般,还在哆哆嗦嗦的把柴火往火堆里放。
萧斡里剌大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得出来,直挺挺坐在那儿的人已经死了,他脸上一片灰白,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整个脸上都是酱紫色。
这不是生着火的吗?他难以置信的爬了起来,裹着被子坐在火炉旁也往里扔火。
可是火焰越来越小,后来竟然熄灭了,他才发现扔进火堆里的木材冻的跟钢铁一般,并且湿漉漉的。
在极冷的环境中木材是很难燃烧的,而由于极度严寒,人的心脏会骤然停跳,刚才那个士兵就是死于极寒导致的猝死。
他检查之后确认这士兵的确已经死了,而帐篷里的火焰也熄灭了,他急忙让另外一个士兵赶紧生火。
那士兵哆嗦着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火生起来。
萧斡里剌决定四处去看一看,看看他的士兵们情况怎么样了。
他刚走到大帐外,就见到了耶律铁哥,他焦急的对萧斡里剌说道:“大帅不好了,很多士兵都被活活冻死了,马牛和羊倒下了无数,咱们该如何是好?”
萧斡里剌裹着被子说道:“我去看看。”
他跟着耶律铁哥两人在整个兵营里巡视,果然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满是尸体,都是极度严寒骤降之后给活活冻死在帐篷里的。
毕竟帐篷基本上没有御寒的功能,帐篷里和帐篷外面温度相差无几,很多帐篷都没有生火,绝大多数是因为火焰在极寒来到时熄灭了,而没有可以继续燃烧的适合的牧草。
他们的骡马都来运送粮食了,已经没有力去运输燃料。
而进入盆地之后,一望无际的都是茫茫的雪原,很难见到一棵树,自然也就没有燃料拿来生火。
萧斡里剌因为是大帅,有一辆牛车专门替他运送燃料的,可这些燃料也在极寒中烧不起来了。
辽朝士兵本来在极度严寒中是非常耐冻的,可是他们也抗不住极度严寒,这场突然而来的降温,温度超过了人的抵御极限。
假如在屋里或者封闭的地方有火源或许还能度过,但是他们没有火,单纯靠衣服,而且御寒的功能并不如现代的衣物,使得他们抵御严寒的能力大幅下降,在严寒面前也就难以招架。
这个时代的棉花除了在大宋得以普及之外,辽朝根本还不知道棉花可以用来御寒,也没有大范围种植。
所以士兵们抵御严寒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衣服一件叠一件的往身上套,穿的很臃肿却不保暖,又没有取暖的篝火,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便是死亡。
巡视一圈下来发现都部署耶律燕山已经几乎要冻死了,幸亏他们发现得早,强行把他拉起来在雪地里行走,行走能够促进血液循环,还能保持一点体温,要是硬躺着会死的。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萧斡里剌下令把所有还在昏睡的士兵都召集起来,然后原地活动,想办法生火,千万不能睡了,否则睡下就很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将所有士兵都拉起来整肃活动,则保住了一些士兵的生命,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火却没有生起来。
清点死亡,这一夜极寒夺走了二万人的生命,他们的非战损死亡已经达到了三万,只剩下四万人了,而且其中相当多的人已经冻伤。
枢密院事萧查剌阿布一只脚严重冻伤,已经变成了黑紫色,随队军医说必须截肢,否则会感染,小命难保。
萧查剌阿布气的破口大骂,说:“老子随着皇帝从金国一路逃到这鬼地方来,杀了多少人,经过了多少生死之战,才活到了现在,怎么会被鬼天气夺走老子一只脚?
我没有脚怎么骑马?怎么征战沙场?你告诉我,说呀。”
他揪着可怜的随军郎中的衣服不停摇晃着。
随军郎中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斡里剌语气沉重的对他说道:“如果不截肢你会死的,一条腿跟一条命,你选哪一个?”
“我不选,命我要腿我也要,谁也不许切我的腿。”
他抓过战刀想去拔刀,结果才发现他放在帐篷里的弯刀居然被牢牢的冻在了刀鞘,连刀都没有办法拔出鞘了。
他惊骇无比,想放开手,才发现他的手牢牢的粘在了刀柄之上,他的刀柄是铁的,并没有包裹绳索或布条,于是便把他的手掌牢牢的粘附在了铁的刀柄之上。
他想也不想猛的一扯,就听哧啦一声,一大块皮肉被撕了下来,手掌血淋淋的,却没有多少血渗出来,似乎他的血也被极度严寒给冻住了。
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一声哀嚎,望着血淋淋的右手,两眼一翻居然气的晕了过去。
萧斡里剌赶紧叫郎中过来帮他包扎伤口,然后帮他脱掉了靴子,看了一眼被严重冻伤的左脚,他的左脚已经整个成了漆黑的颜色,而且已经枯萎,这条腿很显然保不住了。
而此刻枢密院使还处于昏迷之状态。
萧斡里剌问郎中:“这条腿最晚什么时候必须截肢?”
郎中说道:“越快越好,否则一旦感染发高烧,就算截肢也没有用了。”
“你告诉我还有几天?”
郎中想了想,伸出三个指头:“三天之内必须截肢,超过三天我就没办法再医治了。”
他治疗过很多冻伤,知道这种情况要尽快截肢,以防感染,经验告诉他三天之内就必须截肢了,否则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