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双英笑着摇头,有些不舍的递还草精。
易解羽继续玩水,没有去接的意思,“留着吧,你不是还要筑灵嘛,送给你的!”
胡双英果断拒绝道:“可不行,平日你送的够多了,这个太稀罕,我实在不能收!”
这不是一叶两叶的草精,收下念着个好,还能有机会报答。
可这是五叶的草精,都够易解羽买好几个媳妇了,实在不是一般值钱,她简直无以回报。
易解羽没有收回,认真开口道:“你想治好病,就需要进入宗门,我干爹他们不一定捉来好的草精,要是没这个,你还怎么去学治病的法门!”
接着又补充道:“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送你草精,以后想送都送不了了。”
胡双英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易解羽解释道:“若真是成了,你被某个修者收入门下,以后能不能再见都说不准,还怎么再送你草精!”
胡双英点头,认可易解羽的意思。加入宗门,这是必须且必要的发展,也是必然的结果,不然的话,于女孩不能接受。
本就心动的她,顿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承下易解羽的好,把草精小心揣进怀里。
孩子的世界还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只知道少年对她好,好的跟自家亲兄弟似得。
胡双英目光坚定道:“我要治好我的白头,也治好我娘!”
此时她的发丝已经白了一半,加上随意的披散,显得极为怪异。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胡双英,但易解羽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易解羽定了定神,“是啊,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行,怕是只真的有外面那些修者才会有办法吧!”
女孩默认,她经历过医者的束手无措,见过巫师的无计可施。
十几年来自己是什么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能指望的,也只剩下别人口中那修者的灵丹妙药、神通法门了。
自打出生以来,每当月圆之夜,她的白头之症就会发作。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如那吓唬小孩的神话故事里,会吃人挖心的女鬼,一头白发任谁见了不害怕惊惧。
可她偏偏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啊,她也不想这样的。
加上她娘亲自生育后的十几年卧病虚衰,让旁人更加肯定,认为她胡双英就是灾星祸胎。
恐怕也唯有治愈自己,同时把娘亲治好,才能摆脱怪病的困扰的同时,打消别人异样的目光,像一个正常的人活着。
随即易解羽拿出事先答应的二叶草精,有五叶草精珠玉在前,女孩从容收下,只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这时胡双英突然问道:“那你筑灵呢,还是留在村里,不奉玄宗门吗?”
易解羽如实回答,“陈百岁带回来了一套功法,我可以在家筑灵,不用去宗门里学了!”
月辉洒入竹丛,随着微风吹动枝叶,头顶阵阵光影交晃。
胡双英像是想到什么,道:“不去找你亲生爹娘了吗?我听我爹说,当年最先捡到你的就是老瞎子,你的名字还是他取的,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呢?”
易解羽惊讶看向女孩,这事他还真不曾听说。摸了摸脖子上的易珠,他只知道自己是在云顶山被捡到的,因为随身只带有刻着“易”字的珠子,大家便以和易有关为由,这才送给了丧子不久的易大龙夫妇收养。
因为干爹干娘待自己极好,对于亲生父母,易解羽也就一直没有再多想。
如今胡双英这么说,想来即便当时的易大龙没见过遗弃自己的人,那么住在山脚的老瞎子,是他最先发现自己的,或许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亲生父母为何会遗弃自己,这么多年也从没出现过。
但若能知道一二,不说反向去找他们,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身世,了解自己从何而来,不至于像个无根浮萍。
在易解羽思绪神游的片刻,女孩发丝已经尽数转白。
一头白发配上稚嫩的面容,不知道是年少早衰,还是老太婆返老还童,反正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在胡双英身上已经看不见往日的一丝秀气,只剩下怪异与荒诞。
易解羽与胡双英对视,两人相继沉默,千言万语似那月光,被竹叶绞杀得支离破碎。
一个如孤儿般螟蛉无根,一个似怪物般药石难医。
芝焚蕙叹之下,也难怪两人显得如此亲密无间。
等送胡双英回家后,乘着月光的易解羽埋头往回走去。
就在路过一处幽暗的丛林时,杂草堆里有一阵轻微的响动,吓得易解羽犹如惊弓之鸟,以为是山里那鬼祟下来捉他了。
他正想仔细瞧清楚杂草堆里是什么东西时,迎面正好走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来者是个老汉,古稀之年如老松朽栢。
他唇腭裂损,像是受过重创,加上嘴里没有一颗牙齿,说话很是含糊不清。还没到跟前,对方就开始叫唤了,“这大晚上的,不回家里去怎么还在外面?”
老汉是村里的很受尊敬的一位长辈,易解羽自然认得,微笑回答道:“这就回去呢!”
说着便与老汉错身而过,头也不回走掉了。
老汉没有阻拦,站在原地目送着易解羽的背影消失。
一切平常,仿佛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月下相逢。
等人走后,老汉看向杂草丛,冷漠开口道:“回你山上去,村里不是你该来的!”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似草丛后面还真藏着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杂草后的黑暗里走出,发出沙哑的声音说道:“都认识十来年了,你看我什么时候使过坏,难道就不能进村里逛逛了吗?”
这黑影不是别个,正是云顶山上的鬼祟,险些抓走易解羽的怪家伙。
若是易解羽在这,估计双腿都能吓软,这鬼祟为了抓他,居然都跟进村子里来了。
老汉开门见山道:“我听定海说了,王家村杀陈百岁时,你出现过,还要抓走易解羽。我不知道你所图为何,不过你混迹云顶十来年,想来目的并不简单!”
定海是村长的名讳,他全名肖定海。显然是村长在得知关于陈百岁事件的经过后,把一切告知过老汉。
鬼祟麻三嘻嘻一笑,如常道:“只是好奇那孩子为什么能进宝地,并无其他目的!”
这理由看似粗陋,但对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以无视迷雾进入宝地的人而言,着实能让所有人为之好奇,甚至干出些一反常态的事情来也不为过。
老汉不置可否,稍做思量后,郑重道:“看在你曾出手帮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有对本村和宝地不利的份上,这次不与你计较。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影响村子等同破坏宝地,道门管不了王家村,还是能收拾你们这些修者的!”
搬出天下修者共持的道门威势后,老汉又表明自身态度道:“虽然我们只是个小村子,比不上宗门势力,但和宝地荣辱共存,你也别想打宝地的什么主意!”
麻三玩味冷冷一笑,不再多说,当即退入黑暗内消失无踪。
看着麻三消失的地方,老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老瞎子来宝地二三十年,热衷拿草精炼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王家村来此十二年,摆明是冲着云顶村的,取而代之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有明显的目的,行为都是有迹可循。
唯有麻三这家伙,来此快十五年,对草精灵物不见兴趣 ,终日好似孤魂野鬼,只在山中游荡。
明明不是碌碌无为之人,却又从没个正经事,让人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看着麻三彻底消失后,老汉又实在想不明白其中根由,他也只得缓缓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