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个青年男子正漫不经心从长乾城南门出城,朝云顶村五人的方向而来。
他身穿白衣,背着一把长剑和一个行囊,似那仙家高第,如那远游剑侠。
他本该昨日一早就出城的,实在是看不惯城里一户人家欺男霸女,于是把恶霸打了一顿,吃上官司这才耽搁了一天。
好在他是替天行道,为百姓伸张正义。这种义勇之举,加上他又是个修者,官老爷都不敢太得罪,打个马虎眼就放人了。
这青年正是陈百岁,云顶村年轻一辈中资质最好的孩子。按理他这时才出城门,要想回到云顶村,哪怕星夜兼程,最快也得明日了。
但他偏是不急,想着只要在天黑前赶到山神殿,今晚就能凑合,明日赶路快一些,再回云顶村不迟。
十年来,他也回来过几次,这条路所有熟得很。
在长乾城往南三十来里,坐落着一座大山。孤立而独立,占地极大,光是开辟出的山路,就有四五里。
加上附近人烟稀少,山道清僻,更显得此地阴森鬼恻。
早年有贼匪藏匿其中,装神弄鬼劫掠过往的百姓。后又被一妖物霸占,更是吃人害命,人人都对此地避而远之。
不过好在有高人出现,扫清祸祟平定了此山。百姓便以高人模样塑山神像,因此建设山神殿,奉为一方山神。
也许真是神威庇佑,此段路途太平无恙,再鲜少出现事故命案。
感念至此,往来的百姓都会进殿供奉,求个一路平安,以至于山神殿香火颇好。
山神殿建在路边,背倚隘坡,有潺潺溪水声。等陈百岁不急不缓来到这,许是大树遮蔽,加上天色已经渐暮,山路显得昏昏沉沉。
他看殿门半掩,叩响几下,“老侍奉,你在吗?”
在陈百岁记忆里,山神殿内居住着一个老汉,常年在此侍奉山神,百姓以坐下侍奉称他。
每每路过,陈百岁都会和老侍奉打个招呼。对方见他背剑,只当是和山神强者一样的厉害人物,每次还会拿来桌上供果请他吃食。
随着殿门缓缓打开,开门的却不是记忆里的老者,而是一个白衣男子。
他鬓角微霜,冷漠如看淡一切。
陈百岁好奇道:“你是何人,老侍奉呢?”
白衣男子让出门道,示意陈百岁可以入内,“老侍奉已经魂归,我在此歇脚等人,你若是想歇脚或者留宿,可以自便!”
陈百岁没有多想,一边感叹一边走入殿内,“上次见老侍奉人还很健朗,没想到竟走了!”
等进入山神殿,殿内更加晦暗。白衣男子走到神像下,用桌上火戳子点亮烛火,“人虽百岁,可谁又能真活到那时候,你说是吧!”
陈百岁眉头一皱,这话和他名字犯冲。但想来对方也是感慨之言,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也就没有太去在意。
看着殿内整洁,仿如白日老侍奉还在殿内洗扫了一番,陈百岁不禁又是一顿唏嘘感慨。
白衣男子自己找地方坐下,“你从哪来?”
陈百岁也找空位坐下,放下长剑和行囊回答,“我从气清门来,要回家里一趟!”
白衣男子淡淡道:“那你应该是修者吧,看你还背着剑的!”
陈百岁点点头,没有否认。
白衣男子继续道:“年轻有为,你家人肯定都在等着你回去吧!”
陈百岁想了想,“他们会来接我,只是离家还有很远,估计是在我们镇上等着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静静坐在那,像是真的在等人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白衣男子去拿桌上供品,似以此作为晚饭。他吃了两口,问向陈百岁道:“你要吃吗?”
陈百岁在坐着呼吸吐纳,摇摇头表示不用。
白衣男子自己吃着,笑着自言自语道:“人啊,就是不知道食物的可贵,这是天地的恩赐,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若是知道自己会再也吃不上,那不是更可悲!”
殿内烛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却照不亮外面的黑夜,更照不到山神殿屋顶。
而在屋顶之上,有一个盘坐的黑影。他和黑夜彷如一体,当他抬头看天,上面是乌黑一片,只有夜黑风高,不见一颗星辰闪烁。
这时远处有一片火把光芒晃动,似正往这边来,待火光又近了些,黑影方退入密林,悄无声息。
举着火把的是一群山匪,有十余人,个个骑马而行。他们驱赶着一群百姓,男女老幼都有,像在黑夜里逗弄老鼠的猫,正玩的不亦乐乎。
山匪头子是一个青年,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脸狞笑。
他骑着骊马,好不威风。
等到了山神殿,青年见山神殿内有烛光,似找到了某种乐子,嘲弄那群弱小的百姓道:“既然到了山神殿,你们何不去求求山神老爷,看他会不会大显神威来救你们!”
伙匪们明白青年的意思,当即以半包围之势,把村民往山神殿门口驱赶。
照理说现下天黑,周边又都是密林,这些百姓大可冲进林子里,寻找机会逃脱。
可现实是百姓看着那青年,脸上只有恐惧有乞求,没有一丁点想要逃跑的念头。
不是他们不逃,实在是那青年太可怕了。凡是伺机逃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青年一箭射杀,跑不出百步之外。
一路过来已经有十来人被杀,他们是怕了,没胆子敢再逃了。
如今只能盼着对方能大发慈悲,不对他们赶尽杀绝。被逼到山神殿门前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哭喊着叫里面的人开门。
即便他们其中有的人明白,在外面若是屠杀起来,他们尚且可以趁乱逃跑,或许能有一线生机。这要进到山神殿里,把门一关瓮中捉鳖,只有死路一条。
可逃跑的下场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只能怀着最后一点生的希望,乖乖照做。
而这一切都被陈百岁透过纸窗看在眼里,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不说执剑行侠仗义,好歹也要路见不平。
而且他观那青年匪头子也不是甚厉害的人物,修为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至于其他的人,都是虾兵蟹将,自然不在话下。
念及到此,陈百岁毫不犹豫拔出长剑走去开门。没有征询白衣男子的看法,他打算把百姓放进山神殿,独自在门口力阻山匪。
当殿门被百岁拉开,百姓们如找到了生的希望,纷纷朝殿内挤入。
陈百岁并没有防范这些百姓,任由一个又一个和他擦身而过。
就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陈百岁只觉得有手掌在他气海处拂过。
顿时小腹猛得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腔,他刚升起的豪情和义勇,刹那间被一种叫做灭亡的感觉所取代。
直击命门的一掌刚过去,又有一个青年百姓撞来,扑在他怀里。
那青年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将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肚子,随后那青年又拔出匕首,混着人群进入山神殿。
一切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