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文瑜这一天都处在十分亢奋的状态,他在家里静不下来,时不时就来回走动,不时对着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大师说的那个人出现。
从清晨等到黄昏,眼看着这一天即将过去,他的耐心逐渐消失,开始止不住的怀疑,都这个时候还没人来,会不会是大师骗了他?
不,不可能!
文瑜果断否定这种猜测,是大师告诉他江九九是鱼妖,也是大师交给他可以飞黄腾达的捷径,大师给他出了那么多主意都是有有利于他的,怎么可能在最后最关键的一步骗他?
对方一定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是路途太远才慢了一点,他在这种关键时候一定要有耐心。
直到太阳半隐于山脊,霓霞挥舞彩纱作别,他才终于等到那个人。
一身黑色的袍子从头遮到脚,就连脸都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来对方长什么样子,看着有点像是电视剧里的装扮,放在现实中只会让人升起警惕之心,很担心这人会不会突然掏出尖刀暴起砍人。
再看那衣袍都挡不住的高大身材和健硕的体格,属于那种一发起疯来没人能压制住的类型,直接把他的危险程度再次拔高一倍。
文瑜在看到对方后也是先惊了一下,警惕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大师派来的?”
那人点头:“他说你任务完成的很好,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男人的声音很是平静稳健,听上去不像是情绪不稳定的人,而且对方说出的话也和昨天大师说的相同,文瑜总算是放下心来,再次兴奋到手舞足蹈。
“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我要那鱼妖的灵力和福命,其他的那些都归你们!”
江九九作为鲟鱼族最后一条活着的鱼,命里天生比其他的妖怪要多那么几分福运,就像她每次都可以在水质变差之前搬家离开自己的居住地,就像她在各类型的生意上总是可以迅速做大做强……
若是文瑜可以和对方换命,再把江九九的全部灵力转移到他身上,那文瑜不仅可以未来大富大贵诸事顺遂,甚至这样多活个几百年都不成问题。
当然,这种通过杀生盗命更改寿数的方式是早就被明令禁止的邪术,这要是被杨戬那些神仙抓了,这个渣男怎么着都要去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挨个体验一遍。
但是文瑜知道这事吗?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抱着“生前不管生后事”的态度,文瑜毫不迟疑,果断选择献祭江九九换取自己未来几百年的荣华富贵,甚至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有哪里不对。
“可以,”黑袍男人示意文瑜转头:“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在屋子里了,你进去就能拿到手。”
文瑜根本不疑有他,急不可耐的转身向着门里冲。
一进门,光景出现瞬间的变化,文瑜眼睛一眨,就发现屋里的摆设变了。
那些昂贵的,用来彰显家资的高大橱柜和气派的梨花木家具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些破败的二手家具,隐约还有点生锈的铁支架放在门的旁边,能让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眼就看出户主人有些窘迫拮据的生活质量。
文瑜一愣,他对这里有印象,是他刚和家里闹掰后最凄惨的那段时间,是江九九找了这个屋子作为他们临时的歇脚处,虽然这里家徒四壁几乎没有多少东西,但在那时却是唯一可以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你回来了?”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文瑜的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就见另一个他从屋里走出来。
那个“文瑜”穿着简洁的白衬衫,像是刚睡醒,脸上满是迷茫的放松,还带着红印,像极了被圈养后吃了睡睡醒吃的猪。
猪发话了:“下次早点回来,快去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说完转身又回了卧室,似乎是打算再睡一会儿。
文瑜瞪大眼睛,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变小了,身上也穿着一身女性的衣服。
文瑜一个箭步冲到镜子前,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江九九的脸。
文瑜:“!!!”
怎么会这样?!
他是想要和江九九换命,可他没想变性!还是变成一个妖怪!
文瑜转头就要往门外跑,却没想到跑一半身体就不听使唤了,他的四肢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样,僵硬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文瑜被迫经历了江九九的过去。
他代替江九九整日忙碌,起早贪黑忙着学习并一次次尝试做生意;他代替江九九打理两人的小屋,忙完外面还要忙碌家里的卫生;他代替江九九一次次忍受“文瑜”的颐指气使和许多不合理的任性。
只有当他站在江九九的角度,才会发现这么多以前从未注意到细节。
他这才知道,原来妖怪不是什么都能轻松驾驭的,江九九每次都为了学习偷偷熬夜到太阳出来;原来妖怪有时候比人类脆弱,锅里的热油溅到江九九身上会比人类疼这么多;原来他以前对江九九的态度是这么的差,差到他自己都忍受不了一点。
那江九九以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待在他身边的?
文瑜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他只求着江九九的一生赶紧过完,完了之后他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很显然他忘了,江九九的经历中最痛苦的其实不是这里。
当腿上突然传来剧痛,文瑜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被打晕了一段时间,如今变成了鱼的身体,尾巴还被铁链死死嵌到肉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坏死。
他看到了眼熟的桥洞,之前只觉得这个桥洞地处偏僻还遮光不醒目,是个绝佳的抛尸地,但他死活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地方如此惧怕。
更让人恐惧的是面前这人,是这个面目狰狞的自己。
文瑜眼睁睁看着“文瑜”用力扯着尾巴,把他整条鱼都拉到地面上,实心的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有时候手累了还会换脚踹,每一下都带着恨不得他赶紧死在这儿的力度。
疼痛迅速蔓延全身,文瑜当施害者的时候没想过疼,此时变成了受害者,这才发现这样的疼痛是多么难忍。
“文瑜”打累了,一脚将鱼踢到水里,文瑜只觉得刺骨的湖水往他的五脏六腑钻,就连呼吸都是无法忍受的冰凉严寒,如今的他是鱼,虽说淹不死却也绝对不好受。
之后好几天都是这样的酷刑,他一次次被打个半死,一次次被捞上来又被扔下水,一次次体会着一脚踏进阎罗殿又撑着一口气的绝望。
文瑜的精神不及妖怪,在这惨无人道的虐待中慢慢意识消沉,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还没死?
好痛啊,他不想再痛了……
江九九那时候又是怎么撑下来了?
文瑜这么想着,就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天,是他打电话并强行把江九九大卸八块的那天。
森寒的刀光在文瑜眼前一闪,昭示着最后的痛苦即将到来,但是他却突然害怕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在对着其他生灵举起屠刀的时候冷漠又麻木,甚至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会感到兴奋和满足,嘴上说着物竞天择理所当然,却又在自己成为刀俎下的鱼肉时怕得肝肠寸断冷静全无。
随意践踏生命的人,要随时做好自己的生命被践踏的准备。
但是很显然,有些空有傲慢的人并没有这种自觉。
文瑜眼睁睁看着“自己”举起屠刀,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刀片划开皮肉,身体被分段切开的细节,剧烈的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将他吞没,他的眼前瞬间一黑。
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眼前的空间似乎在滚筒洗衣机里天翻地覆,许久后他才感觉那扭曲的空间在一点点回归正常,但他自己却受不住这正常,脚底一软一头向后栽去。
文瑜感觉自己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旁边的地板上也躺着一个模糊的东西,只是现在的他视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半会儿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砰——”
他家的门突然被踹开,几个拿着武器的特警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几个特警一进来就把文瑜控制住,倒是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几步冲向里面的地板,俯身检查那里的大鱼——是已经恢复原身的江九九。
江九九之前没有治好的伤在这时候移到了关键的作用,一身血淋淋勉强结痂的伤口,还有那差一点就要坏死的尾巴,如果不检查内部,光看外表都会觉得这是一条将死的鱼。
男人深吸一口气,马上招呼其他人取来温水和最大号的鱼缸,还有一大堆的救治工具和兽医医护人员……
文瑜好不容易恢复意识,刚看到那条眼熟的鱼完整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被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打了一拳。
那一拳直接把他半边脸都捶歪了,人刚被特警扶起来又被打翻在地。
“你个畜生!”
男人骂道:“这可是早就灭绝的长江白鲟!你个畜生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