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今天的鱼食,”穆重头一次拿出资本家的铁石心肠和斤斤计较,格外细致的和江九九算账:“鱼食是无寒买的,就不算跑路费了,只需要从你赚的钱里面拿出两成就行。”
就是说如果赚到十块钱,不仅要单独拿出两成作为鱼食费用,其他的还是要全部上交还债。
江九九:“!!!”
这下是真的心梗了,头一次经历周扒皮压榨的她差点当场爆哭。
穆重贴心安慰:“这也是为了你的亲亲文瑜嘛,早点还完债还能早点跑去和他说清楚,反正他肯定不是只图你的钱,说不定还会在看到你的时候开心到扑上来亲亲抱抱。”
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文瑜宰杀的江九九:“……”
一箭穿心!
穆重:“虽然他当初就是在利用你,刚刚还想送你上路,甚至差点害死你的那些伤口也是他弄出来的,但是他万一有什么苦衷呢?”
刚听到渣男另一面的江九九:“……”
再补一刀!
穆重又来了一个暴击:“虽然你之后几十年都要乖乖打工还债,但是再见到他的时候,你家亲亲文瑜已经拿着你的钱肆意挥霍纸醉金迷享受完了一辈子,也算是全了他当初动动嘴皮子的恩情。”
江九九:“……噗!”
这一击,贯穿星辰!
估计江九九以后都听不得“亲亲文瑜”这几个字了,一听就要反胃。
有时候实话实说的阴阳怪气才是最为致命的。
秦无寒默默给穆重奉上热茶,暗示对方歇会儿,这恋爱脑的伤还没恢复,可别直接把鱼气死了。
穆重接到暗示,朝秦无寒悄悄眨眼睛,睫毛扑棱两下,和“治疗”恋爱脑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干了天大的好事跑来求夸夸的可爱小动物。
看不见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呀摇,好似那找到同伴的猫猫,心情愉快地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杰作。
看,刚挖的脑子,一点没剩!
秦无寒好笑,嘴角轻轻勾起,想到被治疗的患者还在边上,只能勉勉强强收敛一下,不然被江九九看到估计真会气晕过去。
……
等晚上他们回去后,老板和老板娘照例和花店的其他人吃个饭,一如前几天,不过这次老板发话了。
穆重给其他人倾力推荐了隔壁县的著名打卡区,并极力劝说他们明天去尝试一下。
几个心思单纯的没觉得那里不对,只当那地方是真的好,这才让老板这么倾力推荐,倒是老吴注意到了不对劲,晚上等俩小妖怪睡着后又来穆重房间喝茶。
穆重看了秦无寒一眼,后者领会到意思,起身捞起窗台边上的小鱼缸出门,把空间留给两个神仙。
老吴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质问:“你是不是又打算背着我们去干什么事?”
穆重瞪大眼睛:“哪有?你怎么可以把我看的这么坏?”
老吴冷笑一声:“因为你要搞幺蛾子之前都会把其他人支开!我还不了解你?”
见识过反骨仔木神叛逆还被抓包的人不算多,老吴恰恰是其中之一。
想当年老吴还没有升仙成神的时候,他就被穆重用这招耍过。
……
那时候的老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民间医者,恰逢人间瘟疫蔓延民不聊生,他想要救人却苦于没有草药无能为力,只能天天看着城里大批大批的流民被赶出来,无处可去只能在破败的庙宇勉勉强强寻一块儿遮风挡雨的地方。
到处都是被逼到绝路的百姓,到处都是因为疾病死去的人,到处都是无助崩溃的哭喊抽噎和麻木的绝望。
一具具尸体躺在那里,和高台上断了手的神像相衬,那画面显得无比讽刺。
那时候的老吴也是流民之一,他是不信神佛的医者,却也在看着一个个病患死去的时候,在看着人在崩溃后和他人同归于尽的极端,在无可奈何走投无路的时候向着神像跪下,无助的恳求上苍,求着曙光和希望,求着不再有人丧命。
下一秒,他就被一个同样穿着麻衣的男人强硬的拽了起来。
老吴以为那是丧失希望的人想要发泄来打大夫了,他都做好被骂废物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那个男人拉着他就往外走,嘴上还念念叨叨:“那玩意儿图个心安就行,这种时候求神拜佛还不如靠自己。”
然后那个男人就把老吴拉到山里,给他展示了满满当当几个仓库的草药,真就是满满当当的草药,比老吴在大医馆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各种各样几乎堆成了山。
这哪里是草药,分明是几千百姓的命啊!
老吴那时候手都在抖:“这些是……”
那个男人轻笑:“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你们大夫不是可以用这些捣腾出治病的药吗?正好可以救急。”
老吴张了张嘴,喃喃道:“可以,但是还需要有自愿的伤患……”
“我不就是嘛,”男人再次拉着老吴往里面走,衣袖稍微往上掀起一点,露出下面已经有些腐烂的肉:“我以前见识过,要随时告知自己的情况,不能说谎还要喝各种实验的药,对吧?”
老吴愣愣点头,就见男人再次扬起笑容:“那就别磨叽了,早一刻把救命的药弄出来,还能少死几个人。”
于是老吴就开始他每日研制解药的生活,一开始的过程并不顺利,药水不是副作用极大就是身体排斥,有时候是高烧不退,有时候是剧痛难忍,甚至还有一次,试药的男人刚喝下去就吐血不止,地上硬是被他浸出一个人形的血潭。
老吴也在怕,他手忙脚乱帮男人重新配药,却被对方拽住衣摆:“你先记一下,这次,有变化。烂的地方在发热,胸口也很热,但是之前一直呼吸不顺畅的嗓子眼通了,这应该是有点用的……”
要不是老吴手忙着配药,估计一巴掌就打他脑门上去了。
这种时候都不顾及一下自己!
玩命的傻子!
都说傻人有傻福,但试药的男人却是个例外,他在某次给老吴说完身体的不适后偷偷跑了,死在了半路。
男人估计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好像是害怕被老吴看到伤心,还费心费力从床上滚下来,爬出去老远,却没想到才堪堪爬进草丛就断了气息。
那时候的老吴看到男人的尸体,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麻木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可能是兔死狐悲的凄凉,也可能是看到同行者倒在半路的孤寂。
他想停下片刻缅怀,却被推着离开,只能含泪继续往前走。
一个试药的人死了,但好在又来了其他愿意做这个试药的人,之后还是一成不变的试药,观察反应,记录并调整药方。
一成不变的还有死人,新的试药人,然后继续死人。
老吴后来发现,这些来试药的人虽然外貌身形不同,说话谈吐有异,但他们都有相同的小习惯,比如他们都喜欢笑,喜欢时不时说点不着调的话安慰人;比如他们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在乎解药的进度;比如他们在快死的时候都会偷偷溜走,给自己找个坑还扒拉两捧土盖脸上。
老吴默默记着这些,哪怕心有疑惑也没问出口,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不觉得一个给了他们药材,无数次忍着剧痛试药,给无数困于瘟疫灾祸的黎民百姓带了希望和坚持勇气的人会对他们居心叵测。
就算对方不是人,那也是神仙,是救苦救难的好神仙。
再后来,在不知道神仙换皮死了多少次后,可以治疗瘟疫的药终于研制出来了,老吴迅速找了那些能动的人帮忙熬药发药,又匆匆忙忙把药方和大批药材运到其他同样饱受瘟疫之苦的地方。
他在路上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但是身后始终跟着一个男人帮助他,那是最后一个试药的人,也是帮他把所有恶徒挡下的人。
那场灾难扩散的速度很快,但是神医现世及时,灾难没有让更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就连那些被瘟疫波及的人也在悲痛过后慢慢平息。
死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需要向前看。
神医老吴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村庄,突然回头,向那个准备离开的人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你说,是不是神仙显灵了,这才让我们成功熬过了这一劫?”
要走的男人回头,露出一张黝黑且粗犷的脸,那张脸和当初将跪在神像前的老吴拽起来的人完全不同,却有着相似的笑容,像是灿烂的向日葵,又像是坚韧的青竹。
他笑着回答:“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个越俎代庖的神仙把活揽过去了也说不一定。”
老吴也笑:“之前有一个人和我说,求神拜佛只是图个安心,有事的时候要靠我们自己。”
那人似乎没听出老吴的试探,絮絮叨叨打开话匣子:“你个研究出救命神药的神医说话还挺有深度,不过医者不信神佛也正常。不过咱们也不能以偏概全,虽然关键时候神仙可能靠不住,但平时咱们该上香的还是要上香。”
“每个神仙都拜一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惊喜发生呢,都是下赌注,这可比花大把银子去赌坊便宜多了。”
老吴:“……”
那个试药的人走了,他和老吴说好,在离开之前要来找老吴讨要一瓶药酒,但是人却没有及时赴约,直到老吴死后成神依旧没有出现 。
而老吴刚成神的时候就听到了沸沸扬扬的八卦,说那个几千年都没有出过错的木神被罚了,说是违反天规下凡救人,不仅让管生死簿的一堆地府神仙连夜加班,还缠了一身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回来。